在场的有一大半都是专业的采药客,懂得一些药性。便是不知道的,同样叽叽喳喳的在那里瞎猜一气。于是,你说你的方子,我讲我的丹丸,二十几号人,分成了好几派,内容也渐渐的由讨论而升级到争论,最后再到争吵,现场的气氛极其火热。
几人正胶着着,忽有人一声大嚷:“你们统统都是放屁,哪里有这么简单!”
此言既出,人人侧目。叫起来的是绝壁城那边一个名叫李宏的汉子。此人大概是喝醉了酒,现在脸色通红,谢玖甚至觉得他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旁边的同伴见他醉得不轻,连忙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想让他清醒清醒。可李宏却是个极要面子的,再加上实在是醉得不轻,见众人都朝自己看来,兴致反而越发的高涨起来。兴奋之下,竟然将自己道听途说得来的一个秘密吐噜了出来。
“你们莫要不信,我跟你们说啊,这虾须草若是寻常合个药方,治治头疼脑热也就罢了。可你们想一想啊!这白府家大业大的,在这群大老爷眼里,那玩意儿便是拿出个百八十根,就跟路边的野草没什么两样。你们说,凭什么人家白府要花大力气,雇佣咱们来采这些劳什子虾须草?”
见众人不说话,李宏得意的挑了挑眉,仰头又吞下一大口土酒,这才继续开口道:“说到底啊,是咱们不识货,那虾须草在咱们手里,就是一根野草罢了,也就能当个偏方,治个头疼脑热就算顶了天了,可到了白府那边,却是有那点石成金的本事……”
说到关键处,李宏加重了语气,却又偏偏卡在那里,这故作神秘的样子实在是惹人生厌,可他却偏偏觉得自己这一番姿态很有些高深莫测的味道,一时间心里竟然更加得意了几分。众人心中虽然有些不悦,但对于一个醉鬼,又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这时,先前给他酒喝的那一个采药客却是低笑着凑到谢玖耳边说道:“小子你不知道吧,这李老四啊有个妹子,嫁给了白府里的一个小厮,所以这种道听途说的消息啊,就数他知道得多……”
谢玖闻言笑了笑,正欲开口想要多了解一些,却见李宏那边卖足了关子,自觉大爽,便在众人的连声催促之下哈哈大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说白了,白府收购这虾须草,全是因为他们手里有一种药水,只要将大量的虾须草浸泡到这药水之中,过得一段时间,这些虾须草里品相最好,保存最完整的一株,便有可能被泡活……”
“泡活?”当下便有七八个人不解的出声询问道。便是谢玖也坐直了身子,一副极有兴趣的样子。
“嘿,你们不知道吧,我那妹夫亲口和我说的,那株被泡活的虾须草会把其余那些药草的药性全都吸到自己身上,若是药力足够,那株被泡活的虾须草还会再生变化。你们都见过那毛虫变成蝴蝶吧?到那时候,那虾须草就跟那毛虫一样,变成了另一种新的药草,也不叫虾须草了。听他说叫什么,叫鱼龙草!”
“鱼龙草?”
篝火旁先是一静,随即便嘈杂起来,众人纷纷询问起李宏那鱼龙草的用处。
可话说到这里,李宏肚子里的东西早就掏得个七七八八,他勉强胡诌了几句,见众人还在询问,便开始答非所问起来。
此时气氛已经被完全炒热,采药客们便是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也不在意,只是开始放纵自己的想象,给鱼龙草安上各种神异的能耐,甚至还有不少人幻想自己得到此宝之后如何如何的。
这时候,坐在谢玖身旁的酒友又笑眯眯的把那盛了土酒的葫芦递了过来,邀他同饮。见谢玖只是安静的喝着酒,并不参与这些采药客们的幻想盛宴,那个年近四十的汉子笑眯眯的问道:“老弟啊,若是有这仙草,你待如何?准备和白府换些什么?”
哪里来的什么仙草?这人醉得也差不多了。谢玖斜睥了他一眼,心里止不住的摇头,当即也不顾那酒友心疼的模样,仰头一口将葫芦里的土酒喝了个一干二净。火辣辣的酒气裹着药香,一股脑的冲上了谢玖的脑门,他忽的开始想念起许明婳来,然后仿佛魔怔了一般,突然长笑道:“老子要娶了那个和我一起喝酒吃肉的姑娘。”
火堆旁忽的一静,然后便是哄笑声和怪叫声齐鸣,十个人中倒有九个是善意的嘲笑。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谢玖不但容貌俊秀,实力高强,待人接物颇为豪爽,性子也比同龄人更为沉稳,那通身的气度风华更是让人心折。众人对他的感觉都是不恶,如今听得这样一个让人心生好感的优秀后辈终于如同与他年纪相仿的毛头小子一般情窦初开,这群采药客们纷纷以善意的哄笑声以示回应,更有甚者还开起了谢玖的玩笑,洞穴里的气氛瞬间被推向一个高潮。
热烈的气氛还在持续,倒是谢玖自己从中脱离了出来,也不说话,只是盯着那跳跃的篝火,略有些失神的想着:自己方才真的是魔怔了吧。
还是说,他内心的渴望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谢玖突然从心底里感到一阵恐惧,便是离那篝火颇近,他仍旧觉得自己浑身有些发冷。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许明婳存了这般不容于世的心思,但他却清楚的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在许明婳的心里,他是值得依靠值得亲近的兄长,也只能是兄长。若她真的知道了自己那卑劣龌蹉的心思,怕是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不会与他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