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淑妃几年前生过一女,得封公主。这几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她为人乖觉,早早投靠了皇后,是以郑家与张家关系不错。
张老夫人忙着与郑夫人、刘八娘一行人寒暄,苏桐趁人不注意悄悄退下。
她见苏二娘的婆母梅氏亦在,便过去与她坐在一处:“……二娘和四娘怎得没来?记得未出阁时,她最喜这种场合了。”
梅氏低低笑道:“可不是,今儿她倒是想来,偏偏昨儿贪凉,多吃了一点冰镇过的西瓜,夜里腹内不适,只得在家静养。四娘不耐烦人多,要在家陪她嫂子。”
她的语气里倒是听不出怪责之意,仿佛在说自己女儿一般。
“她呀,还是这么个性子。”苏桐又是好笑又是关心,“郎中开了药来,又怕苦得不行,亏得有四娘盯着她服药。”
梅氏算是看着苏二娘长大的,倒喜她的直率不作伪,跟着点头道:“正是呢……”
未及再说,听到上头张老夫人准备起身,要带大家去园子里赏荷,忙跟着一同站起来。数十个女眷加上随身服侍的丫鬟,一时间浩浩荡荡,姹紫嫣红。
张家的园子并不大,小巧精致,颇有江南园林的味道。
中间是个两三亩地大的小湖,遍植荷花,荷叶层层叠叠,满眼青翠欲滴。粉色的荷花或盛开、或含苞,亭亭玉立,香远益清。
蒙蒙细雨飘飘扬扬,随风而来,给整个湖面平添了一份空灵秀润之美。
众人纷纷赞好。
其实这样的湖景、荷花并不少见,略有点财势的人家家里皆有一个,甚至比这还要大几倍。当然,众人来之前就清楚,张老夫人不是单纯请她们来赏荷的,必是有其他缘故。
皇后生性节俭,其母张老夫人亦不喜奢华。
是以,张家平素无论是婚嫁大事还是寿诞升迁等事,皆不大操大办。难得破例邀请这么多人家的女眷上门赏花,怕是有大事要说……
湖边有个敞亮的轩亭,下人早在里头调停好桌椅摆设。
张老夫人引众人入座,重新上了茶水点心吃食。一面临湖观景,一面随意闲话,倒也惬意非常。
“……今岁雨水多于往年,咱们在京里还罢了,可怜湖湘一带的百姓。我家那小孙子前些时正在南方游历,回来与我说起那些受灾的百姓,真个是叫人听者落泪。”张老夫人边说着,边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不知是谁接过话头,既赞老夫人慈悲心肠,又表明自家愿意跟着老夫人略尽绵薄之力。
这些女眷们都是惯了这种场合的,心知这才是张家此举深意,不由个个称是。
张老夫人面上露出欣慰之色,叹道:“前几日入宫,见到皇后娘娘,竟是生生瘦了一圈儿,倒把我惊住了。细问起,才知国库空虚,赈灾银两无着落,娘娘急得日夜难安茶饭不思。
她原意是要把自己库中的东西尽皆捐出以救百姓于水火,奈何杯水车薪……我私下以为,咱们这些女眷帮不上什么大忙,却可以以皇后娘娘为表率,为灾民尽尽心意。你们以为何如?”
话说得委婉,但连皇后娘娘都表态了,谁敢落后。
于是一个接一个站出来,自报数目,认捐多少银米布匹等物。
张老夫人早有准备,边上另设一案,有两个会认字写字的侍女将众人认捐数目一一记得清楚明白,无半点纰漏。
张老夫人打头,自己捐米五百石,布两百匹,银钱一千贯,其媳张权妻少一半。余下人家均是比照着他家的来,按着身份尊卑,一等一等排将下去。
最多的自是几家公侯府邸,一二品大员家的女眷。
郑家有淑妃在宫里,消息灵通,知道此事其实在官家跟前过了明目的,自是要好好表现一番。
郑夫人认捐三百石米,铜钱五百贯,刘八娘跟着认捐棉布一百匹,铜钱两百贯。
他家之前在地方上官低不显,家中不甚充裕,这次算是很大方的了。女眷们连连含笑称善。
不料刘八娘自己说完,话锋一转,直直盯着苏桐道:“几年前苏三娘出阁,轰动京城,记得陪嫁无数,不是我们能比的……人都道苏家是仕林中翘楚,上能为君分忧,下能体恤平民百姓……”
言外之意无非是苏桐必得多多捐些财物出来,不然就是沽名钓誉之辈,连带着抹黑整个苏家。
苏桐没想到过去这些年了,她仍是执着于前事要与自己作对。
郑夫人略有点不悦,瞪了儿媳一眼,不好当着大家面说什么。
女眷们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苏桐和离一事当场无人不知,旁人避之唯恐不及。这个刘八娘故意提她当年出阁之事,摆明了是往人心口上插刀嘛,真正没教养得紧。
而且人家和离了,往后只能靠娘家怜惜和自己那点子嫁妆,还要人多多捐些出来就有点欺人太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