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姜细细把地擦干净,又从车上取了迎枕来垫好,才请苏桐勉强坐下。
乔让朝苏桐点点头,转过泥塑,往后头去瞧。
很快,传来乔让含笑的声音:“……路遇大雨只好进来避一避,不知会不会影响几位兄台,还请多多见谅……”
接着是一年轻男子的轻咳传来:“咳咳……不妨事,都是过路人,相逢即是缘分。”听口音像是北地来的。
二人又随意寒暄了几句,乔让面带微笑得出来。
苏桐擅会察言观色,觉出乔让之笑不及眼底,双眸甚至隐隐有忧郁之色。
待他走得近了,苏桐一面盯着泥塑边上通往后头的通道,一面在手心缓缓写下两个字:有异?
乔让微微点头,也在自己手心写道:一男不似中原人。
他跟随苏家人多年,走南闯北历练过,眼睛最毒。那男子虽作随从装扮,与中原人无异,而且一直没开口说话,但他总觉得有股子说不出的不对劲,似乎和他从前见过的北狄人有一种相似的气质。
苏桐一怔,秀气的柳眉微微蹙起。
不是中原人?那会是哪里人?
似猜到她的疑问,乔让犹豫了一下,终是在掌心写下“北狄”二字。
这不是件小事,而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男子刻意低头不与他对视,他仅能从他周身散发出的不同气息来模糊判断。
苏桐猛抬头朝塑像后瞧,当然她什么也看不到。
十年前,苏父曾任过绥州通判。
绥州地理位置特殊,是大江与北狄、西戎三国交界处,素来混乱难治。苏父很有几分能为,竟在那做得不错,后来也因此连升三级入了六部。
当时苏桐随祖母住在钱塘祖宅,但她记得乔让跟随父亲十余年了,那时应该也在绥州。
所以,乔让有很多机会接触北狄人和西戎人。
他的直觉大约不会错。
若是从前,与北狄关系尚可,偶尔也有北狄人来中原换些日常用品回去货卖。然而自打北狄入侵后,这样的人自然不敢再来……若说是使团也不大可能,不会只有轻车简从的几个人。
那么这几个人所为何来?
陆媪和韵姜煮了一大锅姜汤,每人痛饮两碗,又热了随身携带的干粮勉强充饥。
苏桐示意乔让给后面三人也送些姜汤和吃食过去。
这次,乔让在那呆了一刻钟有余,似乎与他们相谈甚欢。等他再次回来时,朝苏桐重重点了点头,他已经可以断定,那人是北狄人无疑,而且极可能是北狄贵族。
即便那人极力表现得与旁人无异,但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
用食时,他的姿态优雅从容,浑不似下人。吃了两口,他反应过来边上还有个乔让,才故意学着另一个随从那样刻意表现得粗鲁急迫。
苏桐心中极为不安,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