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昏黄,照在榻前人的脸上,好像为他镀上一层金箔。那人跪着,嘴唇已没有一丝血色,干裂出许多豁口。
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摇晃出几道重影,深深浅浅交织一片。
榻上有人隐在纱幔之后,半天没有动静,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咚。
一声闷响打破了屋里的静谧。
跪在地上的人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嗬嗬声。随着他的抖动,响起了更多的咚咚声,沉闷,晦涩。
屋里飘起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还挺能忍。”
榻上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薄纱上的剪影换了个看起来更舒服的姿势。
“西夷那群跳梁小丑让你来偷神谕的?呵呵,就凭你吗?”
地上那人双眼瞪着床榻,满目愤恨,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神谕……亮了……英雄、英雄属于……西夷……”
一只白玉纤纤的手从垂纱间探出来,指尖微勾,轻轻地将薄纱拨开,露出里面的景色。
床榻上的女子微侧着头斜倚在软枕上,一手撑在颊边,艳红的袖子堆在肘弯处,映着润泽的手臂,如红梅皓雪。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声音愉悦。
“朕想要的东西,自然拿得到,譬如你的命。”
跪着的人更加猛烈地抖动起来,他的身下落了许多黑乎乎的东西。仔细看去,竟是他的两条手臂,都已经断成数节,变成了焦黑的肉块,断口上还有绿色粘稠的浆液。
刚刚的咚咚声,就是这些血块一节一节落地的闷响。
“……嗬……今日我……为大局死,来日我西夷……必将灭你……一个不留……”
一阵凄厉的诅咒之后,跪着的人向前扑倒,衣服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食。不一会儿,他的身躯便凹陷下去,四周漫出绿色的浆液。
一颗鲜血淋漓的眼珠儿咕噜噜滚到了榻前。
榻上的美人,玉手一勾,那眼珠儿就飞到了她的指尖。
“三天时间,把西夷安插在京城里的眼珠子,给朕挖干净了。”
屋角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来,躬身称是。
美人的指尖萦绕着一缕金色的气息,鲜血没有沾染她一分。她好像玩弄珍珠般玩弄着那颗眼珠儿,视线却凝在身前一幅古旧的卷轴上。
卷轴上有些深浅不一的痕迹,像图案又像文字,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隐约能看见那些痕迹里有流动的金光,一闪一闪的。
屋子里重新陷入安静,只有地上的一堆肉块时不时发出滋滋的响动,逐渐化为一滩绿水。
血腥的味道慢慢消散。
“狄卿家……你说父神为何要将天下四分?四海一家不好吗?”榻上的美人似乎并没有从卷轴上看出些什么,语气有些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