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雪天,阳关再好,路上也不会好走。
好在一路上都是走亲访友的,不时碰到个熟人,倒是热闹。
四十里地,牛车总算午饭前把四人送到了小迎港,郭氏的娘家。
郭老娘抱着李俏先紧几步进了屋。
天是真冷,李木小朋友的鼻涕虫都出来了,郭氏正给他洗脸洗手缓缓。
可人不领情啊,扭来扭去的急着找表哥表姐玩,有万分紧急的大事等他参与呢。
大舅娘田氏来的桂圆红枣卧鸡蛋,也吸引不了李木,一溜烟就跑院里寻找大部队了。
惹得大舅娘一通笑:“连阿木仔都不要这枣茶啊?看来我再不能上厨了,手艺不行了哦。”
郭大姨打趣道:“弟妹明年自是不必动手了,儿媳妇娶进门,你就甩手当婆婆了。”
大舅娘憨实忠厚却通透,自有当家大嫂的圆通。笑嘻嘻地说:“到日子口,你们三个姑姑姑丈可得早到,我还要借力呢。”
“大嫂放心,我一定早个十天半拉月的就来家,天天借光吃大餐。”小郭氏郭玲娘脆生生的接话。
郭老娘啐小女儿:“你抬抬腿就到家,还真想赖家吃啊?!”
大舅娘忙打圆场:“来帮忙了,都管饭的。”
众人哄笑,小郭氏起身拉着她大姐的手,对郭老娘挤眉弄眼:“娘,当家作主的人发话了,您老的说的不算。到时候,我拉着您大闺女一起吃大户去。”
小郭氏就嫁给了隔壁邻居,青梅竹马的周栋梁,一小儿长大的情份,最知根知底不过了。
郭大姨家是正经海边。大潮水的时候,院子里到处都是望潮蟹,出门几十步就能甩到跳跳鱼。
为这,郭老娘死活不答应这门亲。
只是郭大姨是个能耐姑娘,和大姨夫看对眼了就情比金坚。无论哪家提亲,她都能自个搅黄了,硬生生拖着。
眼看大闺女二十出头都没出门子,下面弟妹都长大,这一粒老鼠屎即将毁掉一锅三鲜汤啊,急的郭老娘看啥啥不顺眼,瞅谁谁是坏蛋,看谁谁不顺眼,哪叫愁得一个没边了。
郭大姨回忆,当年她娘咬牙切齿的对媒婆要求:“聘礼全部折成现钱,我有大用。”
转回头点出嫁妆银,拼拼凑凑的就在小迎港码头,贼儿靠后的地界给买了一个铺面。
地儿偏门面就大些,还带着一个后院,其实也就是老大一块空地。
郭大姨搁海边老家成的亲,亲戚给的添妆装了两个樟木箱,一铺一盖两被子,一大一小两木盆,就上了牛车,进了老余家的门,嫁给了心上人。
三朝回门后,同辆牛车,拉着所有家当,住进了小迎港。安家置业,生儿育女的都在那铺面里。
没菜了娘家菜园子摘。没米了回娘家蹭饭,孩子没空带,往娘家一扔走人。
郭老娘闷声不响,笑脸相迎……
现今大姨夫的海货行生意红火,后院空地都盖了仓库存货,进出存的,一天忙不停。
郭大姨打心眼里感激郭老娘。
大姨夫就表现得比较内敛:郭小舅灵活,带在身边四五年后,现在放在州府,和长子一道,管着分店。
郭小舅现在的身份,说白了就是州府海货行的大掌柜啊,直接没有经过晋级选拔的大掌柜,整个上宁县能有几个,整个州府也算得上号。
掌柜的和少东家,年纪轻轻就掌管几十万人马,(按店里现货个数算),虽还兼任伙计和跑街,也是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了。
大姨夫和郭大舅合作,买了一大片海滩涂地,围塘搞养殖。虽说是些大路货,却免去了出海打鱼的艰辛,且安全。养殖业有风险也有赚头,郭大舅愣是攒下一份殷实的家底。
大小舅子都有安排,二舅兄老实本份,也不能亏了他。大姨夫充分利用二舅嫂的巧手,让这两口子买进卖出做干货。渔船码头或者养殖户那收新鲜的渔获,加工晒干烤制成各种口味的现成吃食,独家供应大姨夫的海货行。手握秘方,吃穿不愁啊。
财大气粗的大姨夫余老板,也不是万事顺心的。
这头一桩心事,就是少了个孩子---女孩子---粉粉嫩嫩的女孩子---能软软糯糯叫他爹的女孩子。
他想闺女二十了,混小子一个个往外出溜,闺女毛也没见着。第五个儿子生出来当天,他去仁和堂找老大夫配了药,再也不生了,越生越失望。
关键亲生的没有,侄女外甥女的总该有吧?!可惜了,他哥几个连上姐姐妹妹,生了十三个小赤佬,岳家也是一水站着尿尿的。
在他准备寄希望于下一代,做好准备当孙女她爷爷时,冷不丁二姨妹生了个女娃,儿子这一辈,唯一一个女娃娃,瞬间咧嘴傻笑:“这丫头片子,真是个意外惊喜。”
意外之喜!
喜不自禁的大姨夫,别扭的窝着手臂,做劲的环成半圆形,小心翼翼地抱着李俏。明亮的眸子,满满地笑意,盈盈喜爱溢于言表。
李俏也激动地,这是她上辈子多么渴望的父爱,竟不想今生得了双份。没有索取,没有目的,单单就是喜爱,宠爱,不染纤尘,不沾俗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