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太原苏家的嫡系子弟在身份方面比起那些书香门第出身的世家子弟并不会卑贱多少。甚至因太原苏家家业十分庞大的缘故,在有些没落的世家面前反而更有底气。
只是,太原苏家之所以能成为天下商户之首,甚至还险些打破了历来“士农工商”的等级,让天下人皆不敢小觑。不单单只是其经商有道。
国朝新建之初,因撤除商籍,许多从商之人便开始读书入仕,想要以此提高门第。摆脱商户的身份,毕竟自古商就是四民之中的末等。但是太原苏家是个例外。
太原苏家从来只从商而不从仕。这是他们祖上立下的规矩。凡是苏家子弟皆不可读书入仕。当然,此处的读书并不是指他们不可习书,只是不能科举入仕。
这样的规矩乍一听还真让人诧异,财富于怀便想权敛于手实乃人之常情。且提高门第是何等重要之事,苏家竟然置之不理。
而最使人意外的是,这许多年来,苏家竟真的能一直遵守这条规矩。苏家子弟确实没有一个从仕的。至少她不曾听闻。
而苏修允虽已过弱冠之年,却仍连举人的身份都不曾有。虽说科举考试并不简单,但沈昭不信以苏修允的本事不能中举,想必是受祖训所阻。毕竟有了举人的身份便可入仕为官了。
这些念头在沈昭心里飞快地闪过,也不过瞬息之间。她端起茶杯轻呷一口,继而抬眼看向苏修允,“我听闻苏公子的意思是,瞧中柳湖田庄的那块地?”
“姑娘怕是会错意了。”苏修允长眉微挑,朝沈昭露出几分笑容来,“不只柳湖田庄,还有青溪山脚下的那片地。”
“胃口不小。”沈昭轻笑一声,继而道,“那公子可知那块地耕作至今,已有数年,其产量几乎是柳湖的两倍。素来有宝地之称。”
“宝地我倒是认同,至于已有数年……”苏修允看向沈昭,似笑非笑,“此处是否有误解?我听随从的意思耕作不过两三年,并未完全开垦。”
见自己的话被他拆穿,沈昭也不觉得尴尬,依旧坦坦荡荡,“公子懂得不少。”
苏修允见她态度依旧坦荡,脸上无丝毫不自然之色,到有几分意外。“姑娘谬赞了。只是身边有几个能人异士罢了。”
“既然如此,那公子想必也清楚,这地不好卖。”沈昭若有若无地叹一声,“自从随家父迁至惠州府后,因身傍无财,家中侍养艰难,生活拮据,全靠这些田地支撑。
自去年端午之后,家中便不曾置办物件,便是身上的衣物也是前年旧款。平日里的吃食亦是清粥小菜。刚来惠州那段时日,我甚至想学范文正公断齑画粥。可想而知,公子若是卖了这块田地,便等同于夺我身家性命。”
沈昭这话一说口,莫说苏修允十分意外,便是析玉听了也羞愧难当。顿时神色僵硬,就连瞟向苏修允的眼神也虚了几分。这等胡诌八扯的话,自己姑娘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苏修允忍不住仔细打量了沈昭几眼,见她双目清明,神情坦荡而无愧色,如同日月皎然。他生平第一次见识到这等张口胡扯,且毫无愧色之人。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若是家中当真拮据至此,只能依靠几亩良田维持生计,又哪能养得起丫鬟仆从,还能去孟府赴宴,甚至于穿着用度还能如此之好。若真如此,那这几亩田地倒真是实实在在的良田。
原以为她只是牙尖嘴利,眼下看来她还是那等不知羞愧为何物之人。若不是觉得青溪那块田地较为隐秘,且收成可入上等,他也不会想办法与人商议此事。
现如今看来这桩生意,不仅谈起来麻烦,而且要花大价钱。看来等事成之后,必定还要向那人索要财物,好好补偿自己一番才是。亏本生意他要是愿意做就留给他来做,自己可不想掺和。
苏修允心里打定主意,只要沈昭提出的要求不过分,他就答应。反正早就说好了只要事成便好,他损失多少自会有人赔多少,再者,对方也不差这些。说不定还会因此小赚一笔,他可瞧中那幅前朝名士的画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