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周誉的说法,自去年九月份分别之后,大家便开始去城里各处铺子寻事谋生。最后薛柏一找到了城西的一处商铺。
那商铺是做绫罗绸缎生意的,比如生丝,天蛾绒、织锦缎、花绫、厚绸、棉布、夏布、面纱等。
接的是韶州府那边的货,每个月都要去那边接货。因此需要招募不少年轻力壮的男子护送物品。周誉则留在铺子里做些端茶递水的零活。
但是在那里做了几个月后,才发现商铺接这些货,不是为了卖掉,生意好坏无所谓。城西的商铺只是个幌子,他们接了这些货,隔段时间就要送到平海镇去。
但也不是送到镇上,而是送到一个小村落。但是像那种小村落哪里需要这么多绫罗绸缎,便是需要也不该是这种方式送过去。
平海镇位于半岛上,两面临海,别的没有,但是有两样东西却很多。一是海盗,一是海商。平海镇那里的人十有八九会跟着货船出海,这是已成定论的。
沈昭见周誉满脸惶恐不安,忍不住皱起了眉,“你就这么肯定他们这是海上私运吗?”
周誉想起薛柏一那天晚上给他透露的消息,便道:“那个村子临海,是薛大哥亲眼看到他们上了船。那船也不是普通的渔船。”
竟然上了船?沈昭心底微微一沉,若是普通的小船倒不碍事,可若是能装货的大船,那十有八九便是私运了。只是这私运怎能让人轻易发觉?
“薛柏一他们送了几次货?”
周誉心里头本是沉甸甸的,虽说今日他寻到沈昭面前来了,可这事非同小可,她未必会揽。再者,她自己也只是一个小姑娘。
但现下听她这么问起,心里又放松许多,兴许她会管这事也不一定。
“薛大哥他们几个都是新来的,刚开始并不受重用,只安排他们从韶州府那边接货,运到归善来。
后来商铺的掌柜见他们十分能干,便又把他们安排到送货的商队里边。他们还是这月初的时候送了一次。”
“还只送了一次?”
沈昭闻言顿时明白过来,想必薛柏一也是送了这一次货后,发现他们做的不是普通生意,因此想要脱身。但是这种事情怎会轻易让他们脱身?
“薛柏一他们第一次送货的时候,没有人提点他们?整个铺子里的商队就没有一点风声透露出来的?”
听沈昭问起此事,周誉便摇了摇头,“并不曾。”
说起来他听到薛柏一提起时也十分惊讶。听薛柏一的意思是他是将货运到平海镇时,才发现是要海运。因此他当时也惊诧万分。不明白为何先前没有人提点?
到那会儿,他才明白为何铺子里的生意极其冷淡却没有人管,因为这些布匹本就不是这样卖的。而是要全部运往海外,比如琉球,东瀛,苏禄,满剌加那些地方。
竟然无人提及,沈昭忍不住讶异起来。
这样的事尽管不能提到明面上来,但总要说几句吧。否则若是有人不小心说漏了嘴,遭罪难道不是他们吗?还是他们根本不怕别人捅破?
“商队里招的都是些什么人?”
周誉没想到沈昭会问起这样的事来,倒是仔细思索了一会儿。
“大部分都是附近的村民。因为这个商铺开的工钱十分高,所以他们都十分勤恳的做事,家里人也都是仰仗这份工钱活。
还有少部分是跟我们一般的人,流落至此,想找份事讨活。当初薛大哥他们会看重这个商铺,也是因为工钱开得高。”
也就是说这些护卫来源十分广泛。沈昭听闻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是不怕他们说出去呢?还是觉得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说出去?那些村民有家人在,的确好掌控。但是流民呢?他们都是孤身一人,还怕什么?
“这么多人,就没有想过要走的吗?”
“这事不太清楚。”周誉摇了摇头,“但是我听人隐约提起过,前些日子有人要走,东家不肯放人。可是我们签的都是活契,断没有不放人的道理。
不过也有人说,那人是因为犯了事,所以东家才不让走的。是何事却没有明说。
薛大哥觉得可能跟私运有关,所以东家才不肯轻易放人。因此尽管薛大哥知晓此事严重也不敢贸然请辞。吩咐我来您这儿讨法子。”
沈昭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私运一事其实是心照不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