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阿托珀勒王国的贵族默认一条准则:人前和人后你可以是两个人。
无论是万人景仰的公爵还是爵位最低的男爵,只要不惹事,就能做自己想做的全部事情。
无论是变装成穿行于花街柳巷的翩翩公子,还是衣衫褴褛躺在木桶中都没问题,只要旁人的流言蜚语不飞进王的耳朵里,让你的冠冕落地。
拥有爵位后最重要的是履行职责,管理各个地区,对王俯首称臣。
因此谈笑时冠冕堂皇,转身后原形毕露也罢,爵位有时是一种掩盖,爵位恰恰是一种掩饰。
徳玛雪利尔夫人对肖恩的教育则是要让二者统一起来,使她凡事要从公爵角度考虑,表现出“一个公爵应有的样子”。
然而肖恩没能做到,她的自我从第一次与徳玛雪利尔夫人意见相悖时生了出来,随着年龄增长,从公爵这棵大树下的一个小苗长成了足以和公爵抗衡的高大树木。
在阿托珀勒王国——至少在徳玛雪利尔夫人面前肖恩会尽量当个乖巧的公爵——徳玛雪利尔想尽办法将她这孩子气的举动和想法铲除。
偏偏詹金斯牧师认为徳玛雪利尔夫人的某些行为无异于揠苗助长,他觉得肖恩应保留自己,便放任她而去,在二者行为的矛盾之下,就连肖恩自己也不曾清楚意识到在“肖恩”与“徳玛雪利尔公爵”间已经生出了巨大的沟壑。
在这绿荫葱葱的地方,她总算停下脚步,注意到了。
脑子变得有些乱,有些累,但肖恩知道自己必须解决这件事情,否则她会像被左右拉扯的玩偶,对奔向哪边犹豫不决,最终裂成两半。
她整理着心绪,顺着森林的小道走了下去,走上山坡时很想直接放松自己滚落。理智使她放弃了,伸展双臂活动,在望见湖水前先看到了站在湖旁的金发的男人。
“亚瑟——”肖恩高声叫道,迈开脚步快速地跑了下去。
湖边的男人侧头看来,肖恩的脚步却猛然停住了。
不知怎么的,亚瑟有些怪,和她之前见到的亚瑟不同。并不是说外表有什么不同,只是他的眼中泛起点点波澜,像普通人一样露出了柔和的笑容,凝视着肖恩。
“你来了。”他立于湖旁,看着肖恩走近:“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
肖恩眨了眨眼睛,面对自如说着话的亚瑟忽然不知怎么接上:“我知道你是亚瑟·徳玛雪利尔,我是肖恩·徳玛雪利尔,不是你的阿德莱德。”
亚瑟怔了一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也知道你是谁,比你自己更清楚。”
肖恩的手微微握紧,亚瑟和之前梦里的他不同了。从前亚瑟向来是木然的,现在却好像除去了身上的枷锁,并非只会说断断续续的句子,而是有了国王的气场,抑扬顿挫的几句话便让人心生敬意。
“那么你能告诉我吗?”肖恩问道。
“当然。”亚瑟说:“不过不是现在。”他伸出手,食指放在嘴前:“有坏孩子在偷看,下次吧。而且你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