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在府衙大堂之内,造成这种情况的源头,自然是因为方才陈天行的那番言论了。
人死不能复生,鲜活的尸体经过腐烂会变成冢中枯骨,这本就是人们的常识。
既然如此,那这森罗枯骨又是该如何说话呢?
“小子大胆,竟敢戏弄本官。”李知府显然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一开始他就不认为,眼前小子能够破案,此番话语无疑佐证陈天行是混水摸鱼,装神弄鬼之举。
“死人说话这种事情自是无稽之谈。”
陈天行微微一笑:
“不过从这具枯骨里边证明些什么,倒是不难……借大人纸笔一用”
说到这里,他信步走到一处闲置的长案处,从笔架上拿起根劣质狼毫,蘸饱笔墨,笔锋便落在粗黄宣纸上,龙飞凤舞一番后,将宣纸呈递到宋提刑面前。
“请大人依照宣纸上面所写,将东西一一备齐,如此,在下自然有方法让这死人开口说话。”
这年头没一手好毛笔字还真不好出来见人……
宋提刑接过宣纸扫量一眼,眼中闪过惊艳之色,这字……针不戳。
看向陈天行,他并非公门小白,自然明白这些器物有何作用。
难道……
宋提刑若有所思看了眼堂下的磊磊白骨,挥手让下属下去准备了。
很快衙役们便将一口大瓮抬到大堂上,顿时浓浓的醋味从大瓮里边弥漫到整个大堂当中,但这还没完,接下来衙役们有端来,碎肉,盐,白梅,葱,椒,槽,木碗,木槌等物,又将大瓮驾到炭火之上,准备妥当后,这才俏然退下。
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
类似的语句充斥在众人的脑海当中,眼前这中做派实在是太像了吃东西的架势了。
事关性命,陈天行自然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给大家来场爬儿体
他要做的是:煮骨。
就算是现代,若是周围出现个整日接触尸体的法医,周围人心里难免有些不适,更可况实在鬼力乱神盛行的古代。
所以仵作在这个时代本来就极少,类似于煮骨这类公门手段,除却精深仵作,即便一些出入公门的新人肯定也是不知道的。
咕噜咕噜
类似于沸水蒸腾的声音从大翁里边传来。
“其实这桩案件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倒也复杂。”一边说着,陈天行一边将黄杨氏的骨头一一捡起,放到热气蒸腾的大瓮当中,其间还将盐,白梅大量洒入:
“只需搞清楚黄杨氏之死,究竟是否是蓄意谋杀即可。”
“这一点你难道不清楚嘛?”李知府冷哼一声:“分明就是你临时见色起意,见黄杨氏拼命反抗,这才起了杀心。”
“大人有次想法固然没错,但恰恰忽略了一点。”陈天行望着他:
“年龄……一年前,草民是何模样,难道大人不清楚嘛?说是面黄肌瘦都不为过吧,那里有力气会对那妙龄少妇胸口处一击致命……。”
陈天行这话倒不作假,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跟孟离姜一起虽说吃的是百家饭,但也只是顾个温饱而已。
别看他现在面色红润,那也是吃牢饭吃出来的,直到他开始出去接法事,这才能见着点荤腥,而这也养成了孟离姜一个最大的毛病:
贪财。
细细想想还真是挺对不起她的……陈天行回头看了眼府衙门前那道娇小身影。
开堂审案,公堂上自然不能留闲杂人等。
“这……”李知府一时语塞。
其实当时断案之时,他也考虑到这个方面,只是这个疑点,显然并不能解释陈天行一语道破黄杨氏死亡地点的事实。
“在下同样也不认为是蓄意谋杀。”
陈天行冷静解释道:“若是蓄意谋杀,何必妄动手脚这么复杂,手持利器不是更简单,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平时黄杨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可能得罪什么江湖好手,但纵观她全身上下只有胸口一处是致命伤痕,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如果假设这个凶手不是江湖好手呢,是个平常人呢……”
陈天行继续说道:
“依照常理推断,即便是两人在如何气急败坏,在相互扭打的过程中,致命伤往往是会在最后一击出现。”
“但是眼下的情况,却是黄杨氏四周肢体并无痕迹,唯有胸口一处是致命伤,这能说明什么呢……”
陈天行环视四周,看着绞尽脑汁思索的众人,微微一笑说道:
“说明尸体被人动过手脚。”
……
首先确定是不是蓄意谋杀。
若是蓄意谋杀的话,依照常理,手持利器的却更快。
但若不是蓄意谋杀的话,为何全身上下只有一处致命伤痕,黄杨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杜绝了江湖好手做案的可能。
由此得出结论尸体被人动过手脚。
这听起来很像是天方夜谭,但细细琢磨又在情理之中。
某位名侦探曾经说过: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后,那个最不可能的可能往往就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