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娘子气得要命,时不时地向着马上的孙校尉翻几个白眼,再莫名其妙地娇哼几声,以表达他的不满。这种温柔的表达毫无作用,受到了孙校尉完全的忽视。
将士们心中都有怨气,又慑于军纪,不敢公开反抗,只能偷偷地抱怨。
唯有公孙准一直在埋头走路,从来没有表达过一丝一毫的不满,好像受了曲长的感染,他的部下也都默然无语,保持着严整的军姿。
孟愤不敢违抗校尉的命令,却对着公孙准抱怨,可对于公孙曲长这种闷骚的货来说,对他说话比对着一个树洞强不了多少。得不到回应的孟大娘子娇嗔不已,不过等他说到第四遍时,公孙准终于开口了,“我等是行军,不是游玩,行军打仗,什么路走不得?你就当这是山间拉练吧!”
羽林军训练时经常搞山中拉练,那是每个羽林郎的噩梦。山路比这种小路还要崎岖难行,极为耗费体力,每次拉练都把大家累得够呛。
可让将士们不平的不只是路况,更是心理上的不平衡,被临沂营如此欺压,却丝毫也不反抗,所有人都感觉心理受到了伤害,连喘气都觉得不太顺畅。
不过任他们怎么说怎么想,孙易却都当作没看见。
他出来之前,皇帝对他有过交待,为大军开路干的是脏活累活,要预先清除路上遇到的敌人,排除可能遇到的障碍,万事以稳妥为先。一路上要注意树立汉军的形象,安抚百姓,争取潜在的支持力量,行军时尽量避开快要成熟的庄稼,现在少踩坏一点,以后他们就能多吃一点。
皇帝陛下关注粮食问题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以至于刘彪背地里总是叫他“屯田皇帝”,羽林军将领虽然对皇帝忠心不二,可是对于种田大多有些不以为然,几次的筹粮经历让他们产生了粮食很容易得到的错觉。实在没吃的了,就再打几座坞壁,多打打豪强的秋风好了。
孙易却对皇帝的做法十分赞同,百姓是大汉的根,粮食是百姓的命。要不是没粮,他也不会离开濮阳老家,跟着一群强盗大老远地跑到关中来。
至于两军并行,这是很寻常的操作,两军保持一定距离,齐头并进,有利于在更大的范围内搜索并发现潜在敌人。他们这个前锋并不追求行军速度,又不是前方战事吃紧,需要增援,两支军队按照正常速度推过去就是。
临沂营人多,正常来说也应该让他们走大路,以他们搬家似的行军方式,要是走小路不一定得踩坏多少庄稼。再说了,大路上遇到敌军的概率要远远高过小路,临沂将军抢了大路占了便宜,说不定是抢了那些脏活累活。
孙易压着队伍,专往野地里走,尽量避开农田,与大路保持十余里的距离,一路上遇到了坑坑洼洼,就让士兵们简单地填埋一下,为后续大军平整路面。
果不出他所料,第一天的黄昏时分,临沂营遇到了第一支敌军,只有数百人,被他们打群架似地一拥而上就冲得七零八落,战斗持续了不到一刻钟,临沂营损折了七八个士兵。贺长年派人来耀武扬威一番,说是取得了一场“大捷”。
孙易预计,随着战场越来越近,临沂将军还会取得一场又一场的“大捷”,积少成多,恐怕也要有上百的伤亡。贺长年不在乎士卒的性命,孙易可舍不得,一百伤亡也是伤亡,龙骧营的每一个士卒都是他辛苦训练出来的精兵,也是朝夕相处的兄弟,最好一个也不要损失。
行军的第二天到了下邽县城,离城二十里,贺长年便派了人过来,使者再不敢说临沂将军有令,而是客气地说道:“城内狭小,临沂将军的意思是我临沂营大军入城,请孙校尉在城外驻扎。”
这句话像是捅了马蜂窝,将领们憋了一肚子的气,此时都发了出来,几个人跳起来要揍使者,孟大娘子更是扭着身子上前,想来个老鹰抓小鸡,却被孙易制止了。
孙校尉道:“你回去告诉临沂将军,就依他说的,龙骧营今晚在城外驻扎。”
这句话一出口,把孟大娘子气得兰花指都颤抖了,指着自己的上司:“你,你……”
孙易道:“孟愤,你想违抗军令吗?”
孟愤一跺脚,“你,你说的都对,末将遵令好了啦!”
羽林军令行禁止,就算有再大的怨气,将领们也不敢抗命,只好在城北十里选定营址,立栅栏,埋锅造饭,准备扎营过夜。
只是过一夜,并不需要深挖壕沟、不设重栅,可这毕竟离战场不远,该有的防护措施还是要有的,士卒们忙乱了一阵子,将营盘扎定,正好饭也做好了。
等到大家端着热腾腾的米饭,刚吃了几口,忽然有斥候来报:“下邽城中有敌军,临沂营正在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