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吉淡淡一笑,说道:“我乃世外之人,只顺天命,不顺人君,公孙述非我之主,何来弃主自去之说?”
“先生既是出世之人,当远离人烟,在深山密林之中修行,为何来成都繁华之地,找我这入世之人?”
马援的话带着讽刺的意思,完全不顾忌杨吉的面子,杨吉却丝毫也不慌乱,说道:“大将军此言差矣,修行之事,在内不在外,在心不在身,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只要吾心在世外,这副皮囊在何处又有什么关系呢?”
马援道:“马某不会绕弯子,先生今日来此,有何事教我?”
马援只是一句表面上的客气说法,其实语气中一点请教的意思都没有,然而杨吉却大言不惭地说道:“特以定蜀之事来教大将军。”
“蜀地已定,何需先生再教?”
“蜀地定之容易,安之则难,大将军若不虑此,蜀地依然会乱。”
马援有点认真了,问道:“这话怎么说?”
“大将军,公孙述虽是成家皇帝,这成家的天下,却非是他一人的。”杨吉娓娓道来:“比如这巴郡,原来太守是任满,以全郡奉公孙氏,公孙述便以重兵予之,命其守江州安定巴郡;再比如说越巂郡,原是邛人长贵杀郡守自立,公孙述以其为邛谷王,才收了越巂郡,而巴蜀多蛮夷,邛人笮人,各有其俗,公孙述用其酋长,因其旧俗,方能抚定蛮夷。益州诸郡皆是如此,各地都有豪门望族,蛮夷诸人,他们不只是成家的臣子,甚至也是成家的主人,公孙述大力封王,多用蜀人治蜀,才能将诸郡稳定在自己的治下。”
“你的意思是要用本地豪门大户、部族酋长,以蜀人治蜀,方能安定蜀地?”马援突然冷笑一声,“听闻先生与诸郡豪强酋首关系甚密,如今看来,此言非虚。”
杨吉道:“大将军所言虽是实话,然我此来非是为益州豪强酋首,而是为了大将军,大将军身处险境而不自知,杨某深为大将军忧虑。”
马援道:“马某如何身处险境?杨先生未免危言耸听了吧?”
杨吉道:“陛下以大将军为益州牧,上马可节制诸军,下马可任官治民,其权可谓大矣。大将军昭冤案,抚百姓,以至蜀民归心,益州百姓都暗地里称您为蜀王,如今蜀地百姓只知有蜀王,不知有陛下,大将军尚浑然不觉,杨某可是替大将军捏了一把汗。”
杨吉似不经意地扫了周围一眼,说道:“就连大将军这府第,也是公孙述的旧宫呢!”
马援听了这话,额头上忽然渗出汗来,他入成都时,将公孙述皇宫中的财物封存,全都入了府库,此时皇宫中没了什么值钱之物。但是宫中宽敞,离各处官署也近便,马援为了方便,便直接在这儿住下,如今想来,实在是大大地不妥。
杨吉偷偷觑着他的脸色,说道:“大将军,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除非是圣人,这天下只有一个圣人,那便是当今皇帝陛下。”
马援道:“你的意思是。。。”
“杨某的意思是,大将军太过清廉刚正,身上竟一点污点也没有,此事不妥,大大不妥,大将军难道要做圣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