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动不动,躺了不知有多久,直到灯油燃尽,最后的一点微光破灭,牢房中重又陷入黑暗。
周围一片寂静,欧阳歙的心里却满是喧嚣,他留恋这世界,甚至于这牢房都让他觉得亲切,他不想死。
有时他问自己:“我可以不死吗?”
另一个声音立即肯定地答道:“不能!”
这是皇帝留给他的最后脸面,他可以体面地死去,得到死后的哀荣,他的家族儿女可以继续体面地活着,皇帝会以他的“仁慈”让他死而无憾。
若是他不识时务。。。那就连这点体面也没有了。
窗外打过了三更,在他听来,这是催命的更鼓,今夜就是他欧阳歙在世间的最后一夜!
欧阳歙爬起身,手扶着铁栅,向外面喊道:“灯来!我要写奏书!”
也是怪了,平时扯破喉咙也喊不来的狱卒竟然应声而至,快得像是时刻守在外面,就等他的召唤。
屋内重又亮了起来,欧阳歙展开白绢,用饱蘸墨汁的笔写道:“罪臣歙泣血百拜。。。”
油灯燃了大半,欧阳歙完成了他最后的一篇奏书,他丢掉了笔,站起身,抖了抖写满了字的白绢。
这是一条细长的白绢,将之系在窗栅上。。。长度正好,欧阳歙苦笑一声,陛下想得真是周到啊!
他拿着绢书向那一方铁窗走去,身上的衣服倏地滑落。欧阳歙俯身拾起衣服。
这是皇帝穿过的龙袍。
欧阳歙忽地起了个念头,他要最后告诉皇帝一些事,不用奏书,就用这件衣服。
他要告诉皇帝,他知道皇帝的心思,他不能反抗,可是他却可以选择用什么去死。
“不是我自己要死,是你非要逼我去死!”欧阳歙轻声道。
他丢掉白绢,两手捧着那件珍贵的龙袍,那曾经是皇帝赐给他的荣耀,如今是送他上路的凶器。
欧阳歙将龙袍搭在窗栅之上,将两个长长的衣袖挽了个结,拉了拉。
他背靠墙壁将头伸了进去,脖子正好卡在衣袖的结上。看这样子,就好像是皇帝从背后伸出两只手,牢牢地扼住了他的脖颈。
欧阳歙回头最后望了一眼窗外,天上月亮又大又圆,月光清冷,就好像皇帝无情的眼睛,漠然地俯视着世间的一切。
“你送我一件衣服,我还你一条性命。”
欧阳歙嘟囔着,蹬翻了垫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