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奉亲率的三千多名骑兵则陷入了将近三倍敌骑的包围之中。吴汉亲自参战将幽州突骑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重新鼓起勇气迎接挑战。
邓奉已经杀了数十人,他的身上满是鲜血,当然多数是别人的。将士们聚集在他的将旗之下,依旧保持着高昂的斗志。
“杀!杀贼!”他们大声疾呼。
但是随着马匹慢慢降速,他们的突进没有刚才那么锐利了,这样子十分危险。一旦敌军将他们困住,使骑兵失去机动能力,他们就会像陷入泥淖一般进退不得。
邓奉又抬手刺穿了眼前一名突骑,双臂一振,将他的尸体甩下马去,后面两人见他如此勇猛,有些胆怯,没敢上前,而是向两边闪开。
邓奉在两人闪开的缝隙中看到对面不远处的旗帜,上面的“吴”字格外刺眼,那旗帜正向着他的方向移动,越来越近。
那是建武汉大司马吴汉。
“冲过去,杀了他!”
邓奉狠狠地抽打着马匹,马受痛不过,猛地向前蹿出,借着这股冲势,邓奉又开始向前突进。他视面前的敌军如无物,长槊伸缩着,将他们一一刺下马去。
越接近吴汉,敌军人数就越多,便越来越难以突进。邓奉的长槊已变成了血红色,粘稠的血顺着他的手向下滴落,他的左眼被什么东西糊住了半边,让他的视线多少受了影响,邓奉却腾不出手擦拭。
吴字旗和邓字旗的距离只有二十步远了,对于一匹马来说,二十步远的距离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冲过去,但此时却好像隔着一座大山。
那是用人堆起来的大山。
两军都有大量人马聚集在将旗之下,双方士卒都在用血肉之躯阻挡着对方的前进,由于人流太密,马匹没有了冲刺的空间,都慢慢停了下来。
双方骑兵都在原地打着盘旋,仿佛陷入泥淖之中,杀了眼前的一个,立即便有下一个冲过来,补掉那个空位,不管是吴汉军还是邓奉军,谁也不能再前进半步。
邓奉和吴汉相隔十步远,互相怒目而视。
在邯郸的朝堂上他们见过,那时双方还维持着表面的客气,互相敬酒;在南阳的军营中他们见过,吴汉的不屑激得邓奉大发雷霆;这是他们第三次如此近距离地见面,双方却好像积累了千百年的仇怨。
这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较量,仇人和仇人之间的清算,邓奉和吴汉都想接近对方,用手中的兵器刺穿仇敌的身体,但都被双方士卒裹挟着动弹不得。
在战争陷入僵局的时候,邓奉突然做出了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翻身跳下战马,提着手中的长槊,越过地上一匹马的尸体,连续几个大步,迅疾无比地从战马之间的缝隙中穿过。当他冲到吴汉的马前,以长槊刺穿一个上来迎战的卫士身体时,其他人才突然反应过来。
邓奉已弃马步战,要凭一已之力狙杀吴汉!
战场上出现了一场罕见的主将对主将之间的单挑,这种情景几乎只在演义中见过。
吴汉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卫士本能地向前扑出,两柄长戟交叉着伸向吴汉身前,要抵挡邓奉的突刺,保护大司马的安全。
此时吴汉得到一个机会,他可以趁这个机会掉头逃跑,他的卫士们定会一拥而上,将邓奉困住,不管能不能杀死,邓奉都没有机会再接近他,他有充分的时间远离危险。
这看起来似乎是身为主帅的正确选择,可是吴汉想都不想就放弃了。
或许是事发突然,他来不及细想,只能凭借本能做事,而吴汉的本能就是勇往直前;也或许是吴汉想到了,但是不想临阵退却,输了这口气。吴汉是一个凭气势战斗的大将,从来都是进攻再进攻,怎么能临阵后退呢?尤其他的对手是宿敌邓奉!
吴汉双腿将马腹狠狠地一夹,马被他逼得向前挺出一步,吴汉顺势在马上探身,长矛狠狠地向前斜刺而出。
他要将邓奉刺个透心凉!
邓奉刚刚应付掉两杆长戟的进攻,吴汉的长矛便劈头刺下,邓奉将身子一矮,头一低,矛尖叮地一声刺在他的头盔之上。头盔顶端是圆弧状的,矛尖刺在上面,顺着头盔的外表面,倏地向旁边滑去,随着一声刺耳的声响,吴汉在马上闪了一个趔趄。
这时邓奉出手了,长槊自下而上斜斜地刺出,狠狠地刺入吴汉战马的脖颈根部。
战马痛苦地哀鸣,邓奉将身一挺,双膀用力,大喝一声,竟将眼前的战马一下子掀翻在地!
马背上的吴汉猝不及防,随着战马的轰然倒地,狠狠地摔在地上,更糟糕的是,他的一只脚脱离了马镫,而另一只脚还在马镫之中,整个身体并没有被完全甩出去,而是被战马重重地压在身下。
吴汉连一声惨呼都没有发出,便一动也不动了,半边身子还在马腹之下。
马颈中喷洒的鲜血激了邓奉一身一脸,而他瞪着血红的双眼,面目狰狞着,从马颈中拔出长槊,大步上前,要给吴汉补上一槊。
他没有机会了。
无数幽州突骑疯了似地冲上来,邓奉身后的羽林骑兵也蜂拥而上,双方又是一阵乱战,幽州兵抢过大司马吴汉,迅速撤离。
邓奉军呐喊着追杀,吴汉军大败,伤亡近万,余下大军退入营中,闭门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