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带着左右出帐观看,遥遥地望见一人一马站在城外,既没有随从,也没有旗帜,就那么一个人,看上去有点孤独,甚至有点悲壮。
刘秀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刘钰没来么?”
除非是刘钰亲自出城,刘秀是不可能去和一个小小的使者阵前对话的。对面派了个使者过来,刘秀当然也是派使者过去。
他向左右看了看,问道:“何人去替朕阵前答话?”
话音刚落,一个彪形大汉站了出来,“臣愿去斩其首献于陛下!”
这是出身于幽州突骑的一名校尉,是刘秀帐下的一员著名的勇将,单打独斗的能力很强,若是他去,肯定能杀了对面那个看似病恹恹的家伙。
刘秀却摆了摆手,说道:“你们没见来人赤手空拳、没带兵器么?看他那个样子,不像是一员战将。”
这时有人笑道:“是放牛皇帝派来求饶的吧!”
这话引起了一阵笑声,那校尉哼了一声,不屑地道:“手无寸铁之人,杀他脏了我的刀!”
刘秀的目光身边众臣扫了过去,停留在一个人身上,“桓卿,可愿为朕使者,上前答话?”
句式虽是疑问句,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落在桓谭的耳中,多少觉得有些讥讽的恶意。
又是使者,又是他,桓谭觉得自己像是皇帝脸上的脓疙瘩,明晃晃地碍眼,却是怎么也去除不掉。
皇帝不喜欢他,这是确定无疑的。虽然他这几年收敛了许多,不再像往常那般直来直去地上书,说些皇帝不爱听的话,但是他名士的性子和不够谨慎的言行还是时不时地为自己找着麻烦,在一些私下里的场合,他常常表达对于谶纬的不屑,对于皇帝极力推崇的一些东西的不同意见。
不幸的是,这些他认为的私下场合,在皇帝那里几乎是透明的,这些话不时传到皇帝耳中,使他更加失去圣心,皇帝只是碍于他大儒的名头才没有轻易地动他。
在韩歆被逼死之后,桓谭上书请辞,想回到家乡,这是非常不合时宜的举动,充分体现出他在政治上的不成熟。在皇帝眼中这是一种明显的不满,是在为韩歆抱不平,因此遭到了皇帝的断然拒绝。
皇帝可能会犯错,但是绝对不能被指责。他可以为自己的行为暗暗后悔,但是如果臣下以这种撂挑子的方式表达不满,对皇帝而言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韩歆的死意外地对桓谭起到了保护作用,碍于天下对于韩歆屈死的舆论压力,皇帝对于处置这些有名望的大儒更加谨慎小心。他并没有把桓谭怎么样,虽然极力将他留在朝中,却并不重用,只是晾着他,冷着他,君臣二人互相看不顺眼,却又不得不互相看着。
这次皇帝亲征,除了带着一些亲信爱将之外,意外地将桓谭带在了身边,这可能是出于对他的不放心,要将他搁在眼皮子底下。
桓谭也只是默默地跟随,除非皇帝问到头上,他不会主动去奏事。
轮到阵前答话这种危险的差事,皇帝又点了他这个不合圣意的逆臣之名,桓谭开始时觉得出乎意料,稍微一想又觉是在情理之中,谁让他不入皇帝的眼呢?
桓谭低头答道:“臣愿往。”说着催马向前,慢慢地进入到城头强弩的射程之内,接近了对方使者。
刘秀远远地看着,看桓谭的背影离那座城越来越近,一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仿佛桓谭再不会停下,而会直接进入城内,投放牛皇帝去。
刘秀不自觉地握了握弓,仿佛随时要摘下来,亲手射杀远处的那个人。
可这时,桓谭停了下来。
两个使者相对站着对话,因为离得远,谁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没多久,桓谭拨转马头,回到刘秀面前。
刘秀看着他,问道:“如何?”
“陛下,刘钰不肯与您对阵。”
刘秀挺直了身子,轻笑道:“他果然不敢。”
“他说他是大汉天子,您是。。。陛下恕罪,刘钰说您是逆贼,与您对阵有失他的身份。”
刘秀并没有生气,只是冷笑了一声,“不过是胆小鬼的托辞,鼠辈的借口,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要与您斗力,但是不是勇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