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汉东抬手在他的肩拍了拍,突就又想到他这些时日的反常。
“不过是一个书生,不要分走你太多精力,可是知道了?”
“是,孙儿记下了。祖父,孙儿收到消息永宁侯世子这几日似是在族中,咱们府是否要派人前去拜访?”
文武官向来同交集不多,宗汉东闻言也不过是心中一动,随机就息了念头。
“永宁侯世子来山东既是各处都没收到消息,怕是来处理私事,就当不知此事吧。”
公事私事向来需要区分,被人察觉是他们在打探对方的私事,就格外容易引来误解,宗汉东语带指点却是让宗子荣心下一凛。
“祖父,孙儿收到消息的当日就派了人去打探消息的真伪……”
“真是糊涂!”宗汉东脸微沉已是忍不住疾言:“有些事本就应该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倒好竟这般不管不顾的撞去,若永宁侯世子不在意也就罢了,若是在意追究下来咱们要如何交代?”
宗子荣噗通一声跪在地,“孙儿遣去的小厮到现在都没有回府。”人怕是已经被姜晋锋扣下了……
宗汉东抬手指着他,一时间竟是不知当说什么是好,这个长孙是从何时起做事再不如之前那般稳重,行事总是带出几分张狂的!
“你下去吧,放榜在即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管,这事祖父会去处理。”
宗子荣捏着拳从书房中退出,突然就想到前一日里曲清言提起永宁侯世子时的神色。
这人倒是有些胆量,居然连他也敢算计!
贡院中至公堂内,已是有人将考生的朱卷与拆封后的墨卷做对比,一番比对下来确定没有半点疏漏,邹进才提笔将朱卷的名次写到墨卷之。
而余有台则将墨卷的名字写到朱卷,随后将考生的姓名籍贯填在一张预先写有名数红号的草榜之。
待他们二人写完,这才有书吏开始唱榜。
邹进才同余有台身为主副考官,忙完最初的核对就是坐在一旁看着书吏填榜。
唱榜后才开始填榜,正榜从第六名开始填起,要写到最后一名才会再提来写前五名,从第五名倒着写至第一名。
填榜这个过程极慢,但三年才此一次又是为了朝廷选拔人才,谁都不敢怠慢。
待最后一名抄完,提来写五经魁时已是深夜,公堂燃起巨红蜡烛,每出一名“经魁”,下面就有人捧出一对红烛放在选出该“经魁”的房官案前。
之前唱榜时余有台已是听到此次乡试所有中举之人的姓名,但再次听到曲清言的名字,看着书吏格外专注的将她的名字籍贯写于榜,他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宽慰。
曲清言在他府住了月余,这一月中在文章的解题立意还有时文批注,他寻到机会就会同她讲一讲,也算是她半个老师。
自己教出的学生又如此年幼就能中举,这如何能不让他宽慰。
“邹大人,余大人,正榜已经填完。”
书吏捧来大榜小心翼翼的放于邹进才身前,邹进才站起身细细看了一遍,这才点了点头让书吏将大榜卷起放好。
正榜填完还有副榜,所谓的副榜就是成绩仅次于正榜,但碍于名额有限不能录取的,这般列举出来以示表彰。
虽是表彰之用,但副榜也仅仅是副榜,到底不是那几十人中的一位,填写也较之前快了许多。
这一夜对这些忙着放榜的大人还有下场的考生而言都是不眠夜,贡院周围有不少探报人,每听到几名就会写成信报去沿街叫卖。
千山自下午时起就守在街等消息,只一直到天黑下来都没有在信报见到曲清言的名字。
他躲在余府外连门都不敢进,生怕自己带不回好消息,惹得曲清言恼火。
“余管家,千山可是回来了?”
曲清言听到敲门声,抬眼看去就见着余管家亲自提着食盒来送晚膳,余管家面的笑带着几分牵强,曲清言脑中只一转就已是明白因由。
“千山应是还在街打探信报,您也知道这些报子都是些耳力好的,靠的就是守在贡院附近听着内里的唱榜来报信,有时也不会太准。”
曲清言微微笑了下,虽是一直到夜里都没有任何好消息传来,可她心下里总觉自己一定能中举。
“是,不过是再多等一晚罢了,明日一早直接看大榜也就是了。余管家,可否劳烦府人手去街寻一下千山?那孩子是个实心的性子,我怕他听不到我的名字就不敢回府。”
余管家忙点头应是,待她草草用了晚膳这才让人进门来将桌子收拾好,他亲自去派人寻千山。
曲清言总觉自己这一晚应该紧张的失眠,可等千山回来打了水服侍她洗漱后,她倒在床没一炷香的时间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黎明时分,贡院开门。
邹进才亲自捧着榜文,正襟危坐在八抬大轿之,前面是鼓乐和依仗开道,后面是兵丁护送,同着大小考官一起一路朝着布政司衙门行去。
贡院门前早已挤满了等待放榜的考生以及想要沾沾喜气看看热闹的百姓,千山挤在人群中只盼能早点到布政司衙门前,看到大榜张贴出来。
他不知自家少爷为何心大的到现在还在呼呼大睡,他虽只是一个小厮却是一整晚紧张激动的睡不着。
若是他的四少爷能桂榜高中做了举人老爷,他和大安作为她的小厮,在曲府也能扬眉吐气一番。
身前身后都是推推搡搡的人,他夹在人群中双脚都不用沾地,直接被人带到了布政司衙门前。
“大哥,今日是乡试放榜日,咱们不如去济南城中凑凑热闹。”
他们二人在族中事项处理的格外顺利,原本预计需要三日的时间,现下两日就已是处理完,姜晋昌似是忘了那日的失控,晨起时听到下人议论,就动了去济南城中看大榜的心思。
那个家伙不惜跑回山东下场,这一科可是能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