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只消这么浅浅一句,竟让红线动力倍增,纵然寒潭涧里坎坷难行,她却是脚下生风。
信任是一种奇妙的东西,虽有这样淡淡一句,但明月谦仍旧不住地悬心,生怕前面这个横冲直撞的领路人不留神,栽一个大跟头。
一路上他们又寻了一些红色野果驱寒护体,但越向深处,红果越少,逐渐一颗也找不到了。
明月谦能感受得出,混杂在雾气里的寒意像浮空的刀子环绕在他们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破他们身上那极不稳定的屏障,狠扎过来。
“你当心些,”他出声提醒道,“即便你真当这里是自家后院,可在自家后院受伤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他的嘴甚是灵验,前不久才招来了蛇群,这会子一开口,红线便被某个结实的硬物绊了个趔趄。
“你才说信我,这下又咒我,只怕我没折在寒潭涧,倒是被你说死了!”红线怨怨地说着,又蹲下身检查地上阻碍她前行的东西。
那是一块凸起的灰白色石块,它的下半部分没入泥土之中,辨不出陷得多深,而露出地面的上半部分,则是遍布着深深浅浅的密集小孔。
不及细看,其中一个小孔里竟探出一条白色的多足爬虫,它大概是因红线方才一撞而惊醒过来,伸着脑袋盘绕着石块转了一圈,又懒懒地爬回了孔里。
拨开雾气再看前方地面,只见地面上杂草已退,光秃的土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类似石块,小的不过拳头大小,大的却有半人之高,每块石头上都有密集洞孔,细想洞孔里的东西,便让人头皮发麻。
“这是百重钉。”红线叫出那种爬虫的名字,寒毛卓竖,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爬虫身上细细密密的倒刺扎入皮肉的滋味儿。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明月谦问,“百重钉,还有那个月凝草……春回叔从小指导我医术,却只是偶尔教你,这些东西……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红线起身摸着脑袋嘿嘿一笑,“嘿嘿,那是好多年前了,我一直想学春回叔那套针法,他不肯教,我当然只能偷师啦!”她倒是坦白,“前几年我摸进你们寨子,悄悄溜到他屋子里,没发现施针的技法,只翻出了半本叫《寒潭杂记》的破书,那书虽然残缺不齐,却画了不少寒潭涧里的奇花异草,其中就有月凝草……哦对了,还有刚才那种野果,大概著书人自己没来得仔细研究便烂了,因而暂未命名,只写了‘易褪色’、‘易腐败’两样。”
经她一提,明月谦立刻想起,春回叔这些年总是抱着一本书躲懒偷闲,想来那本书就是红线发现的《寒潭杂记》。
“至于这百重钉,是春回叔取的名字。”红线接着说,她卷起裤腿给明月谦看,只见洁白的小腿肚上赫然呈现着一条三寸长的疤痕,触目惊心,“我以前被石头里的这个虫咬过一次,腿肚子肿作了一个大包子!是春回叔给我剖肉放血,这才保住了一条腿。他后来听我说,这种疼痛感像千百个钉子扎进肉里,便想了这名儿……”
尽管红线是轻描淡写,明月谦却是神色沉凝,他一改先前的文雅姿态,上前紧紧拽住红线的手腕,嵌在自己身侧:“从现在起,你我并肩,不准一个人冲在前面。”
“只要你的乌鸦嘴别再乱说话,我肯定没事……”红线调侃道,又见他眉头依旧紧蹙,不由心头一跳,只好咧嘴笑道,“好啦好啦,听你的……这都是过去不小心,现下我已吃了教训,我们避开那些个石头不要碰它就是了。”
虽这样说了,可手腕上的那只大手依然紧攥,显然是没有要撒开的打算。红线也不是那种矫情娇羞的姑娘,便任由他牢牢抓着,压慢步子朝前走,仔细地避开了附近形貌各异的石块。
约摸又走了一刻钟,原本倾斜的地势渐渐变为平缓,地表的植被再度丰富起来,见识了最后一块足有一人高的布满孔洞的巨石后,他们松了口气,总算是将骇人的怪石怪虫置于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