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前院的“假忙碌”,后院倒是一副“真冷清”。
三间灰色瓦屋静静地立在诊堂之后,不见多余的装饰,只有爬满青藤的墙壁上点缀着细密的浅色花朵,看起来还算雅致可爱,只不过,每一间屋子都是大门紧闭,若不是被提前告知里面住了人,真的很难捕捉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红线撒开了扶着明月谦的手,断言道:“我觉着吧……下毒的一定是那个麻子脸,多大点儿毛病,还非得住在这儿,肯定是假装病患、心怀不轨!”
“不要妄下定论。”明月谦保持了一贯的谨慎,他停在后院中庭,望着右侧的两间屋子,回想老大夫说过的话,“不是还有几个病人吗?如果按照你的揣测,麻子脸可以是装病,那么所谓的‘被蛇咬伤’同样也可能是假装的,还有折了腿的……”
“哎呀,都像你这样磨磨蹭蹭地想来想去,那还抓不抓坏人了?”红线秀眉紧蹙,显然是不满明月谦这幅徒有理论的模样,“凭嘴就能得出答案吗?只有亲自进去看看才知道真假!”说罢,她直奔中间的屋子而去,顾不得敲门的礼数,抬手“啪”地一声便推开了大门。
光线大刀阔斧般斩入屋子里,门口处如黑布上霍然被刷了一道白漆,顿时锃亮。
一名男子坐在门后长长的靠椅上,正举着双手挡在眼前,不知是被亮光刺到了眼睛,还是被闯入的红线吓了一跳。
“你……你们是谁啊?就这样闯进来,懂不懂规矩?”他揉着眼睛厉声喊道。
明月谦赶过来连连致歉,顺手微合了房门:“抱歉打扰,我身子不适,大夫要我到后面休息。”
那人逐渐适应了亮光,瞅了一眼红线,口中埋怨道:“你休息就休息,怎么还带着个姑娘啊?”
“这位大哥,你又不是我爹,我是男是女碍着你什么事啦?”红线叉着腰,摆出一副不好招惹的架势。
那人被红线吼得一怔,只好收了残存的气焰,语气也平缓下来:“是没碍着我什么事,只是我看你们精神好着,不像有毛病的样子,略歇歇就走吧,药庐哪有自个儿家舒坦……”
“不劳烦你操心。”红线说着,将假装虚弱的明月谦引到另一张长凳上坐下,伺机侧目打量着屋内。
这间屋子并不大,唯一一扇窗户的叉棍被收起,显得光线昏暗。内里靠墙的位置放了三张窄小的床铺,两个人正侧着身子躺在上面,应该就是大夫口中被蛇所伤的两位,从他们昏睡中依然发出的痛苦呜咽声来看,不太像是装的。而坐在门口的这位,自然就是折了腿的——他身旁放着一副拐杖,小腿上还缠着绷带,以一块厚厚的木板固定着,从他略带痛苦的神色来判断,像是状况不佳。
折腿的这位不是个多话的,他撑着拐杖在屋内练了练腿脚,稍显笨重的身体左右挪动着,几次险些撞上红线,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二位……方便的话还是去另一间吧,这边躺着两个弟兄,本就没什么位置了。你们在这儿杵着,我也一个瘸子活动也不方便。等下我得解了衣裤上药,一个姑娘在旁边总不太合适吧……”
红线虽自认不拘小节,但还不至于厉害到能够神情自若地看旁人脱裤换药,她只好再次匆匆扫视了屋内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可疑的,这才带上明月谦起身离开。
两人转去另一间,这边的病人较之前那一位要不客气多了,瞥见他们进来,那人顶着一张满是麻子的脸,一溜小跑地挡到红线面前,张开手狠狠道:“你们进来做什么,给我出去!”
既已把他视作了最后的嫌疑人,红线当然不会与他客气,她大声道:“你到底是脸麻还是眼瞎啊,没看到这有病人吗,进来自然是休息的。”
麻子脸的整个脑袋瓜往后一缩,像是有点儿被给唬住了,他越过红线的肩膀,看了一眼后面吊着手臂的明月谦,又收回视线上下打量气势汹汹的红线,直到确定了两人不欲动手,这才略微后退几步。
虽是放了他们进来,但麻子脸仍然不停地叨叨:“一会是瘸了腿的,一会又是伤了手的,还真是个‘风水宝地’,什么人都往这儿钻……”
红线双目圆睁,更觉此人可疑。
这间屋子明显比方才那一间宽敞明亮得多,里面又只有这个麻子脸一人,他却阻拦着不让他人进来,实在没有道理。
“怎么,你是在这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非要赶人出去?”红线故意激他。
麻子脸鼓起腮帮子,瞪了她一眼,旋即翻起兰花指,朝一旁的矮桌上一指,桌上摆着一排排拳头大小的白色药罐,粗粗看下来,有将近三十个,其中一半已被摘去了盖子,隐约可见里面残留着些许白色粉末,像是用尽了的。
“若是大夫让你们进来的,便也罢了。只是你们两个看起来笨手笨脚的,千万别撞翻了我这药罐!”麻子脸俨然一副主人面孔,丝毫不像这里的病人,他扯着尖细的小嗓门儿,道,“你们就在门口歇着,离我的桌子远点儿,不然我马水生可跟你们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