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连续两日折腾不断,加之手伤未愈,虽只是在诊堂里随便打了个地铺,明月谦却是一夜无梦地沉沉睡了一觉。若不是精力充沛的红线一早吵吵嚷嚷的,他或许能睡到正午时分。
早起的红线去镇子上探查了一番,回来时浑身上下裹着一层火气,大有要点燃屋子的架势,显然是带了坏消息回来。
一问才知道,南朱镇的闲言碎语起得比她还早,人们都在说,首富蔡老爷昨日病重,蔡少爷也被歹人打伤了,蔡家奴仆口口声声说是常青药庐的打手所为,倒也没多少人相信——谁不晓得,那常青药庐里只有一个文弱的姑娘,一群瘦小的药童,和几个打杂的老人。
但有一件事情大伙儿似乎是信了的,那便是常青药庐的女大夫常百草已失身于蔡家少爷。
满城奔跑的蔡家仆人各个都在传这些话,就算不信他们的,可谁不知道,蔡家少爷是出了名的好色坯子,连自己的姨娘都不放过,而这大半个月里常大夫成天往蔡家跑,且有人看到昨天常大夫衣衫不整地被人从蔡家带出来……
这些话传得沸沸扬扬,红线额上直跳青筋,这才算是见识了流言的厉害。
“原来那个臭流氓不是在胡诌!”从外头赶回来的她在睡眼朦胧的明月谦身边来回踱步,“他居然真派了人四处说常姐姐的闲话!早知道昨天就应该出去搜查一番,把他埋下的碎嘴子都给拔了,那样就不会有什么流言出来了!”
“昨夜我与你说的话你怕是都忘了。你捂了旁人的嘴,也改变不了事实……”明月谦揉了揉眼睛,他睡意未退,头脑倒还清醒,“等到宋公子醒来,他们终究是要面对这个问题的……”
他的乌鸦嘴越来越准,刚说完,一个胖乎乎地小童就从侧门走入了诊堂,笨拙地朝两人施了一礼,口中道:“宋哥哥醒了,石头爷爷在跟他说话呢,哥哥姐姐要去吗?”
红线甩给他一个白眼,又帮他理了理衣服,然后一起赶去了后院瓦屋。
宋青宋公子已经转醒,正斜卧在一个软枕上与旁边的老石头说话。见到二人进来,他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上浮出感激的笑容,憔悴的神色下,仍能看得出俊俏的模样。
“石头前辈说,是二位救了我,还请二位受我一拜……”他试着用手臂支撑起自己沉重的身子,像是想要下床行礼,可他卧床太久,手臂乏力,还没能支撑起来便又跌了回去。
红线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你不用谢我们,是常姐姐救了你。”
明月谦略带诧异地看了红线一眼,见她神色认真,才知晓她是想为常百草多多争取,只好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是,公子你染了‘寒瘟’,若没有常姑娘用珍稀药物护住你的心脉,你恐怕也等不到我们来帮忙了。”
提及常百草,宋青不由自主地偏移了视线,脸上也流露出复杂的表情。
多年前与常百草的相遇对他而言确是平生幸事,那位姑娘生得秀丽,有清水芙蓉之貌,且医术出众,有救死扶伤之志,每每与之对谈医家之事也甚是投契,多年相处下来,常百草在他心中已有了不小的地位。
他亲切地唤她百草妹妹,而常百草则叫他青哥,甚至取了他名中的“青”字,改“常记药庐”为“常青药庐”,话没有说破,但其中心意已是不言而喻。
两人家世背景悬殊,但宋青却已预料到,这般女子将来必定会是一位贤内助,对宋家的医药前景大有助益,届时宋家绝不会耽于门第,多做阻挠,于是早早禀明了母亲,说有了心仪的女子,让她老人家准备着,只待这次寻药的买卖完成,便向常百草表明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