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一幕,明克敌瞳孔骤缩,怒火直涌天灵之处。
桓翼亦是睚眦欲裂,手中长剑直指,怒声咆哮道:“李牧狗贼!安敢如此欺我大秦之士!”
而其身后士卒,亦开始逐渐骚乱而起,尽皆满脸怒容,攥起手中武器,恨不得直接冲杀过去。
然下一刻,他等就被身旁一众军职,或安抚,或呵斥,强压下去。
战场交锋,亦不是莽夫冲阵,牵一发而动全身,怎可未待时机,亦未有将军号令便胡乱冲锋?!
而这,亦为李牧之所图。
无论之昨日戏耍,今日袭营。
方才之火烧军需,亦或是此刻的阵前斩俘。
其目的,就是要激怒秦军,激怒桓翼。
所谓之兵法谋略,其之大半,亦不过是掌控人心。
将军之事,需静以幽,正以治!
无论何时,亦皆需沉着冷静,幽深莫测。
怒者,可失以其智,乱以其心,缺以其谋,使敌军有机可趁。
否则未曾先战,便已败之半矣!
军阵前,一名名秦卒,轮番被身后的刀斧手,强行按压跪伏于地。
众人自知必死,已尽皆放弃挣扎,安静伏地,闭目待亡。
然则轮到最后一人之时,对方却依旧昂然而立,无论赵兵如何踢打,亦未曾弯曲膝盖半分。
“跪下!”
赵兵怒极,呵斥一声,手中利刃直接砍在对方腿弯,入肉近半。
但此秦卒却亦十分硬气,咬着牙一声未吭。
身躯亦只是微微踉跄,随之便单脚独立,再次站直。
“入娘!”
秦卒痛至满头大汗,但面上却尽为不屑之色,痛骂一声,回头望着高台方向,傲然说道:“某家大人,曾与某言!某生在此天地之间,可跪父,跪母,跪大王!除此其余一切人等,皆配不上某之一跪!”
“尔等赵狗,亦有何资格,让某俯首下跪?!”
远处。
明克敌满脸怔然动容之色。
他认出了这个士卒。
正是数月之前,还在平阳之时,于营中熏制生肉,被自己发现之后,连连叩首,并用一枚秦币行贿,祈求于他,不要将其逐出军营之人。
两人只有过短暂的接触,明克敌更是已然忘却,他自己曾说过的那句:“莫要跪某,亦无人值得你跪!”
但对方却一直记得,并已将其深刻于骨髓之中。
此时。
秦卒亦看到前方数百步外的明克敌,满是痛处的面上,艰难的挤出一抹笑容,咧嘴喊道:“大人,小人未再与人下跪,小人亦未曾失言,大人尽可放心!”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大多并不知晓,何为尊严,何为自尊!
亦未有如此概念!
他们自出生,自开智以来,想至最多之事,便是如何才能填饱肚子。
他那日不曾清楚,大人为何让他不再下跪!
但至此时,他亦懂了!
虽已在敌军的刀锋之下,虽已将死,但于此刻,他从未有过如这一瞬间般,深刻的感受到自己,活的更像是一个人!
一个,与世家之士,与王侯之尊,与这天地任何一者,并未有因为出身低贱,而有丝毫不同的,人!
明克敌死死攥着手掌,嘴唇颤抖,双目通红,怒声喝道:“除以此言,某当日亦曾与尔说过,让尔好好活着!”
“为何尔未有做到!为何?!”
秦卒仍旧在笑,笑之极为洒脱,亦笑至眼中含泪。
秦卒畅然说道:“大人,此乃命也!然则,于此能站直一回,小人亦不复白活此二十之载!”
“而大人之恩,小人之罪,亦只能待于来世,再为大人引马挡箭,冲锋陷阵,予以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