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其实是看清了的,梅如雪确实不漂亮,起码在生死八相的遮掩下,一个没什么真心的猴子,是看不出不可方物的。
让猴子苦恼的梅如雪,正望着三棵桃树发呆,身后是一片沼泽,漆黑之中,以她的眼力或者神识根本看不到边。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孤零零长着一株莲花,粉粉嫩嫩的,正在盛开。
花的四周长有九片莲叶,大小不一,位置讲究,分占九宫一格。
莲叶再往外,方圆百丈之内,围着密密麻麻的蛇,大大小小的,只露蛇头,身子全藏在泥水之中。
它们像在举行一场郑重其事的祈祷,头颅全都朝向一个地方,就是那朵盛开的莲花。
莲花正中盘着一条白蛇虚影,尾尖直入蓬心,蛇头昂天吞吐。
围着的蛇,无论大小,全都随着它的节奏,每隔三息吞吐一次。
梅如雪的身后还有一条大蛇,灰扑扑的,身子有井口粗细,脑门长有双角,看起来威武不凡,可惜已经死了。
巴掌大的鳞片掉了一地,有些还连着肉。都说蛇是冷血动物,可它的身子却十分温热,哪怕死去多时,仍然远超常人。
它的血尚未流干,仍从周身伤口缓缓滴落,渗入地下。
离它不远的三棵桃树,像是受了极大滋润,不停的生枝长叶。
三棵树,造型想当,都很奇特,树干之上分有五枝,像极了拖着重物的手掌。
梅如雪之所以发呆,是因为她的家中也有三棵相近的桃树。
不光树形相似,就连每棵树上结的桃子也相近,都是四颗,都跟拳头差不多大小。
桃树受了滋养,桃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青变红,眼看着就要成熟。
这一幕何其相似,梅如雪心想。
顾家三哥成婚时,家里的桃子尚未熟透,是她割破手腕放了许多鲜血,才催熟了四颗,不知那个呆子吃了没?
她身后站着的是未来的小叔子,顾家小十七唯谨。
听矜茹说,这孩子最是胆小,也不知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得想个法子救他一命。
她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余墨,他也在盯着桃树发呆,像是忘了幻境。
家人离他不远,大气都不敢喘。
最小的妹妹,倔强的面容下,始终掩饰不住一抹惊慌。
她太小了啊,梅如雪心想,还是如宝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怕!
可他为什么吸不了桃树,之前有泥猴守着,爷爷不敢带他前来,现在离得近了啊!
早知如此,真应该在家里试试。
梅青玄面无表情,心里却起伏不定,如梅如雪想的一般,如宝吸不了桃树,确实在他意料之外。
反正已经破釜沉舟,他当然想在家里试试,可四处都是余墨的眼线,他不怕暴露桃树,却怕暴露孙子。
从始至终,所有的计划里,他的如宝都得活着!
悔就悔在,早些年心疼桃树,没让孙子试试。
不怕,他想,还有后手!
胸口的桃核开始发烫,又有人扫来了神识。
看吧,看吧,这是仙人赐给我梅家的仙桃,谁也别想拿走!
“老爷子,当年你就是从这取走的仙桃?”沉默之中,余墨先开了口。
梅青玄眯着双眼,轻轻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躲开猴子的?”
“它没在!”梅青玄回道。
“说得过去!”,余墨笑道,“你又是怎么躲开其他怪物,来到这里?”
“没有怪物!”梅青玄声音平静,面色镇定。
“藏云谷未分之前,上有焚神的黑气,下有化血的红雾。十年前,我初来之时,也只敢在外围打转,你是怎么下到谷底?”
“时隔多年,我记不清了。”
“是啊,当年你带着三个孩子,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饿昏了眼,机缘巧合来到这里,也说得过去。”
余墨自问自答,竟帮着解释了一通。
梅青玄睁了睁眼,却没接话。
“泥猴动手时,追我半天,若非耗了一件师门重宝,我早交代了。为何它却不伤你们?”
“我们修为低,对它没有威胁!”梅如雪抢道。
“有道理!所以它去追赵无回了!”,余墨说完,不禁哈哈大笑,笑完还不忘嘲弄一番,
“赵蛮子啊赵蛮子,一辈子目中无人。什么剑不出鞘,出则无回,我看是,剑不出鞘,出则必毁!
老子练气修真,一辈子勤勤恳恳,还是比不上这些杂碎一朝顿悟。
什么画里山河,什么剑意无敌,都去死!”
余墨狂声咒骂一大段,忽然叫道:
“还有你,小小的破落户,也敢故弄玄虚!”
话音未落,一根扇骨自他手中飞出,瞬间钉在了梅如雪心间。
梅如雪一声未发,仰倒在地,顿时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