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仆夏奈尔叙述了自己的身世之后,艾格隆终于放下了自己心中的戒备,决定相信她。
夏奈尔的叙述至少在逻辑上合情合理,而且她那滔天的恨意是绝对无法伪装的而且就算是最坏的情况,自己上当受骗了,那也没有关系,反正自己现在并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第一次在身边拥有可以信赖、也可以驱使的人,他无可避免地产生了激动的心情,但是如今虚弱的身体却难以承载这股激情。
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开始,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保证好自己的身体,只有健康的自己才有资格谈论自由。
喝下了肉汤之后,他的身体已经暖和了许多,他抬起视线看了看窗外,外面还是漆黑的夜空。
他又看了夏奈尔,对方刚刚已经擦干了眼泪,总算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平静,但是她碧蓝色的眼睛里泛着血丝,足可以感受到她身体上的疲惫。
刚刚她照顾自己到凌晨,然后又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一定很累了吧。
“夏奈尔,今晚我已经没有什么需要你做的了,你休息一下吧。”于是他说。
“没关系的殿下,您现在还没有回复,我需要照顾您。”夏奈尔笑了笑。
“既然我已经醒了而且还能进食,那就说明我已经度过危险期了,接下来静养一下就好。而你现在更需要休息,明天我还得继续仰仗你。”艾格隆下了命令。
顿了顿之后,他又以和刚才的冷漠完全不同的温和语气,加上了一句。
“夏奈尔,只要你忠诚于我,你的愿望,我会替你完成的。所以你现在好好休息,我需要一个健康的你继续为我效劳,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夏奈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红晕,然后躬身。
“好的,遵命,殿下。”
接着,她坐到了艾格隆常坐的沙发长椅上面,然后靠着扶手趴了下来。
她确实已经很疲惫了,所以仅仅片刻之后,她的呼吸就变得十分均匀,背部有节奏地微微起伏着,显然已经睡着了。
看来这个年轻的复仇者相当好哄啊艾格隆心想。
这意味着她是一个容易合作或者说容易指挥的对象,但同样也说明,她并不是那种头脑极为灵敏的聪明人。
不过没关系,现在的他需要忠诚超过需要聪明,过于聪明有心机的人反而不那么容易使用。
看着熟睡中的女仆,他突然感觉又是一阵困倦。
是时候休息了,明天的事情天亮之后再去想吧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尽管身上的创痛还在折磨着他,但是相比昨天或者之前的任何一天,他的心情要愉快了许多,他知道自己一潭死水的宫廷生活出现了一点点的涟漪,也许这更加意味着今后会出现惊涛骇浪。
这就是他所期盼的。
如果有暴风雨的话,那就让它来得更猛烈一些吧,冲垮这个世界!
当艾格隆再次取回知觉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脸上似乎在被人轻轻地抚摸。
一开始他以为是夏奈尔,但是当他睁开眼睛之后,他发现他猜错了,坐在他的床头边抚摸着他的人,是苏菲公主。
天已经大亮,房间里所有的窗帘都被打开了,温暖和煦的阳光从几个方向投入到了宽敞的套间内,将里面的陈设都照得透亮,同时也让公主殿下身上似乎多了一层辉光。
但是从她的眼眶旁边,还是能够找到疲惫的痕迹,大概昨晚根本没有睡好吧。
“听说你已经脱离危险了,所以我过来看看你。”看到他醒了之后,苏菲公主露出了笑容,“艾格隆,你真的无法想象到,看到你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有多么兴奋上帝终于让我没有铸下无可挽回的大错!”
“我也很感激上帝,让我有机会能够体验在您抚摸当中醒过来的感觉。”艾格隆笑了笑,“非常舒服,殿下。”
“你越来越像个浪荡王孙了!”苏菲抱怨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很快她又展露出了轻松释然的笑容。“不过,至少你还能开口说话,这比什么都强。”
接着,她没有说话,而是笑意盈盈地四处打量少年,似乎在确认他没有任何缺损地活过来了。
“对不起。”笑了一会儿之后,苏菲公主微微俯身,挽住了他的肩膀,然后将他轻轻地搂在怀里,“因为我的任性结果让你落到如此境地,我只能厚颜地请你原谅我。”
少年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从心神荡漾当中镇定下来。
“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您本来只是为了帮我散心才提议打猎的,后来发生的意外只是我倒霉而已,并不是您的责任。”艾格隆的头靠在了公主殿下的肩膀上,然后看到了站在房间中央的夏奈尔。
此刻的她已经完全从昨晚的兴奋激动当中恢复了过来,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公主殿下身后,似乎等待着自己主人下达新的命令。
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做梦,太好了!他心里暗暗高兴,然后对着她眨了眨眼睛,而夏奈尔则躬身向他行礼。
“不,倒霉的人本应该是我你是代替我承受了这些痛苦”看不到他小动作的苏菲公主,继续以满怀歉疚的语气说,“如果不是你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也许我甚至可能已经艾格隆,你昨天是个英雄。”
“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只是做了一个承蒙您多次恩惠、而且身为您朋友的人,所必须应该去做的事情而已,如果这就叫英雄的话,那这个头衔也未免过于廉价了。”艾格隆笑着回答,“我更加关心的是,这下您应该相信那天我的话了吧”
苏菲公主松开了怀抱,然后双手搂住少年的肩膀,再度打量着少年,此刻他的笑容是那么苍白无力,却又带着一股柔弱的魅力。
自从来到这座恢弘的宫殿,成为哈布斯堡家族成员之后,每次看到这个忧郁的孩子时,她总是会产生一种根植于母性当中的保护欲,甚至有一点侠义的气概,总想为姐夫这个可怜的义弟做点什么。
而昨天,她却分明感受到,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他可以去试图保护自己甚至他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了。
天知道这个忧郁、柔弱又不幸的孩子,那一瞬间到底是迸发出了何等的力量,把自己扯了下来,然后在双双落马的时候用他的身体垫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