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兄弟二人的老家陕北,历来都是土葬,临终后被一把黄土埋了躯体,才算是对得起祖宗,“入土为安”的思想根深蒂固。
可羊二蛋惨死在百眼窟里,虽然是自作孽不可活,但人既然已经死了,再说这些也没了意义。
任他生前有万般野心,死后也不过是黄土一抔罢了。
老羊皮在羊二蛋的坟前按照家乡的习俗拜了三拜,也算全了此生的兄弟情。
鹧鸪哨和丁忆苦看着老头满是沧桑悲苦的眼神,心头不由升起几分感慨。
埋了羊二蛋后,众人先将老羊皮送到了克伦左旗南边的一片牧区,他的儿女那里,老头的儿女见到父亲一幅恍恍惚惚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鹧鸪哨向他们简略解释了一下,对方立马感恩戴德,说什么也要杀羊宰牛赖款待一行人,却被李长清委婉拒绝。
离开蒙古包时,鹧鸪哨叹了口气,对李长清轻声道:
“这老头自从埋了他兄弟,一路上便浑浑噩噩跟中了邪一般,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看样子没有几年活头了。”
“人一旦没了念想,生死又有何区别。”
李长清喝了口重新灌满马奶酒的酒葫芦,眯着眼随口道:
“那老头心思深沉,平日里仅靠着找到弟弟的一股执念支撑,此时夙愿了解,倒也正常。”
鹧鸪哨点了点头。
李长清瞥了眼身后,又道:
“倒是丁忆苦这小姑娘,竟然主动提出留下照顾老羊皮,确实令贫道有些惊讶。”
鹧鸪哨沉默片刻,忽然开口:
“道长,你有没有感觉到,那女人似乎有些不正常”
似乎怕李长清误会,急忙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她的身份”
“你猜的得不错,她的身份很可能是假的。”
李长清喝了口酒,笑道:
“那小姑娘绝对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她跟裘德考来百眼窟,一定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目的。”
鹧鸪哨神情一动,继而缓缓皱起了眉。
这时,道人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玩味地道:
“不过,这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贫道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以后我走我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不出意外,今后再难见面,又何必去管!”
“道长所言有理。”
鹧鸪哨也笑了,随后随意挖了个土坑,将从刘德强兄弟那里缴获来的77式手枪肢解后埋了进去。
“是时候回京了”
他站在草丘上,望着天边的夕阳,静静地出神。
一想到即将与陈玉楼重逢,鹧鸪哨的心里便不可抑制地涌起几分激动。
三天后,李长清领着鹧鸪哨和张起灵成功混上了从呼和浩特开往京城的火车。
随着列车的阵阵鸣笛,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
几十个小时后,列车缓缓进站。
鹧鸪哨走下火车,看到月台上来往行人衣着整洁,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青年挎包携袋,身上散发出一股昂扬向上的进步精神,与他所在的年代天差地别,心中不由万分感慨。
“别激动,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李长清冲他露齿一笑。
三人走出京城火车站,来到了大街上,鹧鸪哨放目四周,一切都是那么地新奇,闻所未闻,一时间都得看傻了,呆呆地矗立在原地,似乎在努力适应着岁月带来的变化。
李长清和张起灵并没有打搅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欣赏。
能让鹧鸪哨这钢铁般地汉子露出这种不知所措的神情,可是万年难得一见呐!
过路的行人大都好奇地看着他们,三人中除了李长清穿得道袍还算正常,鹧鸪哨和张起灵两个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
要不是头发脸庞看上去与常人无异,还真有可能被认为是从山里下来的野人。
更有不少梳着大辫子的姑娘,被李长清和张起灵身上独特的气质和俊朗的面容所吸引,霞飞双颊,跟在三人身后指指点点,被发现后便羞答答地低下头去。
不一会儿,便有路过的行人上前热情地询问:
“几位同志,欢迎来到京城,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是否需要帮助?”
被道人微笑拒绝后也不以为意,继续大步赶路。
“时代变了!”
半个时辰后,鹧鸪哨感叹道:
“不仅是大街小巷的楼房建筑,更多的是人们的精神面貌的变化。”
他是从华夏最混乱最黑暗的年代一步步走过来的,比常人更知道今日局面的来之不易,想到抗战时期的惨绝人寰和刚建国时的步履维艰便忍不住喟然长叹:
“华夏,未来可期!”
“那是自然。”
李长清拍了拍他,笑道:
“走吧,去给咱们的陈总把头一个惊喜!”
他并没有把鹧鸪哨带回来的事,通过联系李醉告诉陈玉楼,一来是准备给后者一个惊喜,二来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李长清想看看陈玉楼时隔27年,再见到当年的挚友会有什么反应。
想必老头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鹧鸪哨并不知道道人的心中所想,不然很可能会满头黑线,心中对李长清的印象更上一层楼。
至于张起灵,依旧是一脸冷酷,他这张俊脸上的表情自从出了百眼窟后就没再怎么变过。
在李长清的带领下,三人在京城小巷子里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陈家的四合院前。
走到门前,只听“吱呀”一声,陈家的大门竟正好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紧接着,一个生得贼眉鼠眼的青年从门后露出了头。
“李醉?”
李长清看到青年后,脸上微微有些惊讶。
青年闻声愕然抬头,却见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道士站在身前,待看清其相貌后不由大惊失色,失声叫道:
“李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