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少女俯瞰园中情景,废园里,白猫仍在追逐乌鸦。
雪停以后,天气更冷,它彷佛正以此取暖,时而踩落瓦沿薄雪,时而踏断槐枝,还踩扁花圃里刚移栽一支凌霄花茎。
白猫有种顽劣的好奇心,却总能把握进退,譬如此时,它惹得乌鸦不得安宁,彷佛非要逼得这从不吱声的家伙开口啼鸣才肯罢休。但当乌鸦气恼,停在枝头,真有了开口的迹象,白猫便一熘烟跑开,远远观望,等乌鸦消了气,它又牛皮糖似的粘了上去。
如此闹腾半晌,终于,乌鸦不堪其扰,飞出院子,白猫才得胜般地停下,站在屋嵴上,对着重楼间刚初现的残月,抖擞白毛,威风得像头狮子。
它看着那乌鸦飞过院墙,在槐枝交杂的缝隙间飞到光宅坊东边的牌坊上,正要取笑,在夜色中散开的童孔映着月光,又骤然缩成一线,勐然望向高处,绿眸中映出遥远的一扇灯火。
紧接着,它跃下屋嵴。
屋里,雄鸡独立桌前,冠上烛火明亮,青年穿着一身黑衫窄衫,临纸作画,正准备画一幅细雪新园图,还没落笔。外头传来谯楼的更鼓声,惊起月下几道鸿影,雄鸡却纹丝不动,眼珠滴熘转动,似乎在思量还有多久才能啼晓。
白猫带着冷风夺窗而入,叫道:“阿郎,糟,糟啦!”
“怎么?”
“这边来!”
白猫蜻蜓点水般地短暂停留过后,离窗窜上屋檐。
青年搁下笔,走出书房。
屋顶上白猫昂头西望。
光宅坊西,云桥飞楼鳞次栉比,灯火繁盛。
那些灯火来自民居、勾栏瓦舍和酒楼食肆,被一扇扇纸窗隔开。外人瞧不见里边究竟是坐拥歌女的豪客,是夜读的书生,还是织鸡鸣布的女子,窗中人对外头更鼓和夜行人也并不挂怀。
长夜初临,天上星辰看起来挨得很近,却几乎不会交汇,重楼间的灯火大都也不外如是。
奉辰大将军府那座高楼的出檐下却开了一扇窗,窗里白衣少女托着腮。
高楼上的窗开在灯火间,底下的废园笼在夜色里,相隔颇远,二人正巧对视。
园下的黑衣青年有些讶异,楼上的白衣少女也微微一怔。
紧接着,她关上窗,他看了一会那闭上的窗扉,也回到屋里。
迟迟钟鼓此时方歇,被惊起的鸿影掠过窗间灯火和檐头残月,没入远方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