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恍然惊觉,再一细瞧,哪里是什么李澹,那发丝、五官、绿袍,俱是丹青所作!
但说来奇怪,这画再逼真,也不是活人,眼神不会动弹,也没有呼吸。谢凝之已是种道圆满,这些破绽,一眼便能识破。他亦能感知生人扰动的气机,怎会被一幅画骗过去?
但他进门后,却浑然把画中人当做了李澹,对这画中人说过一番话,才醒悟过来。
就算画中人的形神都与真人无二,也绝没法做到这地步,作画之人,已技近乎道。
谢凝之甚至以为,若能再进一步,那画中人便真能走出画外。
不知徐仲皓、周含真、九相法师,当世三位神品,能否画到这等境界?
谢凝之怔了好一会,看向红药,喃喃道:“李郎没有过来?”
“我家阿郎说了,文无第一,何况谢郎擅书法,阿郎擅长丹青,有什么可比的?”红药笑道,“至于谢郎要的紫玉光,阿郎也用不了那么多,命我带来了一两,赠予谢郎。”说着,把一方木匣交予谢凝之,又收起窗前的画。
“原来李郎是想给我留些颜面,我虽修行长他些年岁,于书画一道,倒落在他后边了……”
谢凝之摇头,苦笑一声,没有推脱,接过木匣。
……
碧水轩里,众人只等了一会儿,便等回了谢凝之。
众人问候一番,谢凝之婉拒了协律郎磨墨的之请,收起威蕤生,打开新得的木匣。场间但凡种道之人,目触墨块,便见到了隐约的紫色光华。
那刘姓道士奇道:“这是?”
“紫玉光。”
“哪儿来的?”
“李澹送来的。”
“李澹?”
“黎州清陵李澹。”
谢凝之吐出的名字,哗的一下,掀起了一番议论。
“李澹来了,竟也不露面。”韦成君低头诧异道。
“小娘子,这是好事呀,也是他识相,把紫玉光交给了谢郎。”婢女说道。
韦成君嗯了一声,期待道:“也不知谢郎的第一幅墨宝,会写什么。”
众人说话间,谢凝之已在一方朝天砚里磨好墨。
他执笔犹若执剑,亦如当初在水上作书般,顷刻挥洒出一篇诗作,字迹如剑痕。行笔时,竟有金铁交击的铿锵声,待一篇诗成,透纸而出的气势,直让人一时不愿直视。
那协律郎望着诗,先是看见诗题,讶异道:“赠写清陵李澹?”
“赠李澹?”
韦成君听见协律郎的声音一愣。
边上的婢女更是纳闷地瞪起眼睛,那李澹怯场而逃,谢郎竟要把第一幅墨宝用来写他,就因为他出让了一块紫玉光?
这未免也太不值得。
……
云楼雾雪隐青鲲,碧水鲸波通汉津。
昔人到此张豪素,指画沧海八九吞。
五色囊中仍货笔,丹青壁间尚有文。
不见当年题画者,堪留酒客望苍云。
忽闻楼上红衣女,释酒登阶辟轩门。
始见阁中邀迎者,绿袍窗下立朱尘。
但询谁人授邈真,又问君何久缄唇?
原来妙手成绝笔,不是仙人造化身!
……
协律郎专管礼乐,场间只余抑扬顿挫的诵诗声。
众皆寂然,除却欣赏惜墨君子的第一幅字,也一时没能回过神来,抓心挠肺地想知道,谢凝之离去那短短片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那诵诗声结束时,协律郎点头称赞不已,谢凝之则对楼上遥遥拱手。
“代我谢过李郎。”
楼上的红衣少女点头笑了笑,一拂袖,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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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诺的一更,本该早点,但感冒了,头疼得很,折腾到十点多才码出第一个字。既然夸下了海口,就只能熬夜了,总算是勉强补上。这一更不影响后续的更新,算是加的。
另外,在我眼里,画妖师算是一本成人童话,正逢儿童节,祝各位节日快乐,赤子之心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