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青果然不是单纯为了吃饭才来，胡安安端着汤面出来的时候，他的身边站了个小厮模样的人，愁眉苦脸的与他说着什么。

胡安安只管端了面食，回柜台窝着。

雨天客少，不怎么忙碌。

胡安安寻思着，妖怪们恐怕没有做工的念头，这榜贴了就只能招徕些人类，她又不用，到底是麻烦事。干脆叫小虎撕了去，另想褶子。

大虎原在后头厨房呆着，突然跑过来对着她耳语几句。

胡安安眼闪了闪，叫他在店铺里看着，自去后头。

贴小巷子的那处墙，近来新开了道角门。

人妖不同道，胡安安担心小妖怪们常来前头店铺，会被来往的人类吓到，又或者被卫道士盯上，特为这些不会穿墙术的小妖们辟出这么道门来。

因那些小妖们来的时间不定，这门就时常虚掩着。上面施了障眼法，不叫人类看见误闯，妖怪则无碍。

门内摆了几口大水槽，并几排木架子，都是胡安安叫人特订的，做的又矮又长，那是让小妖们放自己拖来的货物的地。

再往前贴地摆了两个青石案，那是胡安安用来摆食的。投放的多是些耐放的糕点果子，七七八八摆了十数种。糕点三五个一份，糖果子称一两，事先用油纸包裹好，叠着放上十份，旁边再摆一碟试吃的样品，叫小妖们自选爱吃的装了去。

怕有些小妖忘了拿口袋，或是旧的那个破了，带不了吃食走，抑或再如某个糊涂小妖回了家才发现口袋破个底朝天，所有吃的都没了，伤口地直掉眼泪……胡安安特意在石案最边上用小石块压了几个新的麻布袋。

每天清早，小团团起了身就会往角门处跑。先是看看水槽里有没有鱼虾等水产在游，如果有就捞干净，分类装。木架上的山珍野味，一并先分好类，再往厨房提……那些个小妖自来是弄到什么就提来什么，东西杂的很。

胡安安几个事忙，干脆就将这活交给小团子。小家伙可重视了，当成人生大事在忙。甚至自发地每次提了东西后，再拿笔记下哪些食空了需要补，又要补多少。

胡安安干脆叫他隔几天统计一番，看看哪些吃食动的快，哪些慢。

青石案上的食物隔三差五就换新种，免得小妖吃腻。最受欢迎的几种到了下月就多做几次，那些不太受欢迎的也不叫撤，少做几份，以满足那些口味不同的小妖。

近日雨多，大虎细心地在往常投食的地支上帐篷，以免吃食被雨淋坏，叫那些拿了山野水产来换食的小妖们吃坏肚子。并时常抽空看看。

刚刚又瞧了一趟，到了角门却闻到了人类的血味。虽叫雨水冲淡了些，到底还是能闻到味。

他沉了沉脸，在院子里找寻一番。青石板上的油纸包有被拆开的痕迹，掂一掂重量，当是少了一个。

那人倒是谨慎，怕少了一两包叫人发现，干脆拆了不同的种类的糕点，每样吃一个，再原样包回。

却不晓，为不叫小妖们为包多的打起来，胡安安特吩咐了所有糕点的数目都必须一样。油纸包数量确实点过，但由于时不时有小妖来拿，有家食铺的伙计并不仔细点算，真整个拿走，反倒不会被发现。

里里外外找了好几趟都没发现人影，大虎脸色更沉，他倒不觉那人离开了，视线转向唯一没有找过的第三进院落，他怀疑那人就躲里头。

动物们都有自己的领地意识，会在自己常期生活的区域留下各种记号用以标示。不准同类或相近的动物进入自己的领地。

动物化成的妖，这方面意识只会更强。占山为王，在妖怪里是很寻常的事，但凡有点能耐的妖都会如此行事。它们会主动或被动地接纳一些比自己弱小的妖在自己的领地生活，接受小妖们的朝贡。但是私人住所，禁止任何外妖进入。

在食斋里，伙计们各自居住的房间被他们划分为自己在人界的私宅，若是外人不经允许就擅入必会被当成挑衅行为。

之前熊吉还在的时候就有一次忘乎得以进了大小虎房间，被兄弟俩堵住好一顿揍，顺便还告到胡安安处，叫扣了几天零嘴。

胡安安虽没提过这方面的规矩，也没做出过规划，店里的大小妖们却都自觉将第三进视为胡安安的领域，无事绝不靠近——即便有事，除了小团团会踏入外，其他妖都只是在外头喊话。

刚才大虎怀疑有人类入侵，故而将前面两进翻了个底朝天，连小团团的住所也没放过——反正事出有因，小家伙真要计较……一巴掌镇压，谁叫他弱！

胡安安住处，他却不敢胡乱闯进，干脆寻了其主人回禀。

胡安安听后先是去了角门检查一通，她原以为是那障眼法失效了，仔细一查，倒还好好的。

蹙了蹙眉头，心有不解。

绕到院落，自东西厢房处找起，未见疑处。其目光落在自己所居阁楼处，目光如水平静无波。

素手推门，底层细细搜索一遍，亦无所获。待推开闺房门，胡安安耳畔听得细微呼吸声，秀眉一挑。

略略思索，她反手关门，状若寻常在屋子里绕行，倒是瞧见几处血迹。

置衣箱笼被人开启过，有衣角被柜子压制。胡安安站箱前望着，静默不语。

脖颈处有冰冷铁物贴住，温热的呼吸落在肩头，有音，在头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