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很热闹,大大小小的龙舟停了几十艘。
好的位置,早已叫众人占去。
小团团蹦哒着跳高,依旧只能望见不同的后脑勺,神情顿时沮丧起来。
他们出门其实不算晚,但一路走来,时常停下买吃食,大小虎又抱又背,身上堆了一堆,连胡安安都没能幸免,手上提了几个油纸包,耽搁了太多时间。
赛龙舟是件盛事,汴州城年年看,照样百看不腻。小胡乐是头一次下山,头一回看见龙舟,自也期盼万分,早些时候就一直念叨。
胡安安不想叫他失望,想了想,叫大小虎用手里的吃食开路,叫众人给腾个路出来。
本来么,谁都想看热闹,都想要占据好位置。平白无故让人腾地,便是娃娃又如何,照样不给让。说不得有那脾气冲的,直接嘴角化为武行都有可能。
但是对上一个笑脸,又有免费吃食可拿,不少人就笑着挪了挪,叫他们一行顺利来到前头。
湖中龙船以此处作起点,另一头作终点,作比赛竞争。赛事为官方组织,拔得头筹可获得奖励,二三名亦有所得,层次递减。再后,就没有了。
不过商家争名,是想以此宣扬自己商铺。显贵则是为了争口气,那些个公子哥儿惯常以此打赌。官方给出的奖励,除了划船的桨手,怕是无人在意。
比赛还未开始,各船桨手却早早就登舟等候。
湖面上停留的那些龙舟与平常乘坐的木船大不相同,形体一律又长又狭,两头高高翘起,一头雕刻着五彩斑斓的龙头,一头画着龙尾。船身大多数绘着朱红颜色长线,亦有些为了搏彩,刻刻画上些花鸟虫鱼。梁上挂帆旗,上书‘xx府’,‘xx行’点明龙舟主人身份。
民商之舟多为简朴,显贵之舟则金碧辉煌、巧夺天工。
光是瞧那些舟,胡乐就笑开了花,牙不见眼。小虎亦是嘻哈,半弯着腰,脑袋凑过去,与小团团讲话。许是嫌这样不方便,他干脆举起小家伙的身子,叫他坐在自己胳膊上。大虎很是稳重,面上带笑,时不时去看小两只。
胡安安忍不住抿唇浅笑,一副端庄贤淑样。她长的好,今日又刻意收拾过,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云豆娘,看似清雅朴素,然项上所配赤金蝶戏百花璎珞项圈,又叫不至于叫人看清。
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
上身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琵琶襟短衣,外披桃花云雾烟罗半臂衫?。下身着绛紫素绢四幅长裙。腰带上挂上一根以墨色丝带编成的宫绦。
看起来端正雍容,明显出身良好,招徕不少爱慕眼神。有心想搭讪,又顾忌身旁的大小虎两名壮汉,彷徨不定。
嘭嘭铛铛,锣鼓声响,叫大伙注意力全拖到湖上。
一艘龙舟可坐十二到十八个桨手,另还有一个带头的,一个鼓手,一个锣手。
负责宣赛的官员打响铜锣,各舟桨手每人持一支短桨,立即划开湖面。他们也不能随意划,要随了鼓声缓促为节拍。
坐在舟头那人头上缠裹着红布,手上拿两支小令旗,目视湖面,左右挥动,指挥龙舟的进退。即要不让自家龙舟被他家的撞了去,亦要在追赶的同时稍稍拦一拦其他龙舟,叫他们落后与己。
擂鼓打锣的坐于舟中部,船一划动便即刻把锣鼓敲打起来,根据旗手的指令变化节奏。
每当两舟相争,擂鼓如雷鸣,叫人血脉沸腾,为之呐喊助威。
胡乐瞧的兴奋,从小虎身上下来,追着龙舟在岸上跑。一个莽撞,冲倒了位锦衣公子,幸好身侧仆人扶了一把,才没叫他摔个底朝天。
“哪家的劣童,好生无礼!”那锦衣公子一把拽着小团团领口往上提,怒气冲冲。
跟在后头的小虎一掌劈下,将小家伙划拉到自己身后,嗤之以鼻:“自己不结实,被个小儿一撞就倒,还敢发脾气。羞不羞!”
“稚子天真,大好时节,韩兄就莫生气了。”身侧一儒雅男子亦开口劝解,笑似春风,和煦温人。
“……”锦衣公子郁闷,他差点被人撞倒,怎么还成了他的不是!
“团团,道歉。”女子娇柔的声音自后头传来,锦衣公子侧首,见一佳人面色冷淡、缓步而来,顿时眼睛一亮。
“对不起,我错了。”小家伙立即乖乖道歉。
“没事没事,下次小心点就是。”为求在佳人面前表现,锦衣公子大度地表示自己不计较了。
胡安安静静看着,微微颔首。
“阿姊。”道歉之后,小团团立刻扑到她怀里,胡乱蹭蹭,略觉难为情。
胡安安拍了拍他的头,盯着小虎,眼神犀利:“小虎,胡乐撞了人,错在他,你拦下那人不让他伤了胡乐是对,错不该一味庇护。”
“莫仗年岁小而横行霸道,视礼仪教条于无物。”
“对错黑白,不该因年龄大小而退让。小时不教,大时再改就难。”
每一个熊孩子背后都有个熊家长,很抱歉,她不打算做个无条件宠孩子的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