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复生的父亲就是因为触犯了律法而丧命,周围人怕被连累,刻意疏远,连亲祖父母也不例外。
他的母亲因此积郁成疾,不到半年就病逝了。时,他七岁。
年幼失怙,本就不幸。
家里除了他,唯有一个妹妹和他相依为命。
都是小儿,身负父母留下家业,无力保留,叫亲大伯谋夺了走。只余一间破屋,一亩薄田,叫他二人辛苦度日。若非祖父母顾念最后一点血脉之情,隔三差五施了吃食,他们怕要饿死家中。
十二岁那年,林复生的妹妹病重,因家贫,无力救助。
他哭求祖父母,又去找了大伯,都叫赶了出来。
邻家盼女一直不可得,便劝他,将妹妹送予他们养,承诺只要他妹妹成了他们的女儿,必定会救他。
为保妹妹一命,他应了。
他原以为,即使妹妹不和自己住了,能每天见面也是好的。
可后来母亲远嫁的姐姐知道了他的事,回家将父母兄弟怒斥一顿,将他接回了自己家养。
他本想将妹妹要回,奈何邻家人不肯还。姨母劝他,已经过继重登祖谱,又如何要的回。他再闹,若是叫这家人对他妹妹生隙,不好好待她,那真是他的过错。
无奈,含泪告别。
姨母远嫁河桥,离家三月路程,来往多有不便。
是故,林复生无法再见到妹妹了,每年就靠着寥寥几封书信联系。
一年又一年,两人慢慢长大了,有了自立能力,就维持着一月一封的频率。
再后来,他有一段时间没接到妹妹的信,觉得奇怪。
然后就接到邻家人的一封信,信上说他妹妹最近有些奇怪,他们怎么问都不说,只哭,想着或许他的话有用,叫他回来劝劝。信中道事情不方便多言,等他过去了,再细说。
谁知道,回去了,就看见一具冰冷的尸体。
邻人跟他说,他妹妹喜欢上了一个穷书生。那书生对她甜言蜜语,承诺会娶她。只是他父母不同意,他会努力劝服的。
她信了,一边等着书生来娶,一边努力刺绣赚钱供那书生花用。
这一等,就是四年。
“我妹妹从十三岁等到了十七岁,成了村人笑话的老姑娘,四年里她推了无数的亲事,心心念念就是要嫁给他为妻。”
林复生眼眶渐红,面现怨恨。
“……”胡安安喝口水压惊,十七岁的老姑娘什么的,这个梗她不接!
“傻!太傻了!”林复生摇头,反复念着。好一会才平静下来,继续说。
那书生叫林复生妹妹别与旁人说,这个姑娘就真的不说,一直瞒着所有人。瞒得很好,几年了,家里人都不知晓。
这一年,林复生的妹妹十七岁了,再不嫁人就老了。因书生说是家里人不同意……她鼓着勇气去了书生家里,想努力求得他父母同意,不想,他父母根本就不知道她这个人。
晴天霹雳莫过于是,她跑去追问,叫书生娶自己,不然就不再给钱。
她一直一直以为,书生会来娶她,痴痴地傻傻地等。
没成想,所有的事都是一个骗局。
书生根本就不愿意娶她,之所以与她周转,只不过看在她肯给他钱花而已。
他最近傍上了位富家小姐,正想着怎么把人给踹掉,见她逼婚刻意侮辱一番,说她生性下贱,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等等,将她赶走了。
她妹妹失魂落魄回到家里,哭了好久,这才有了邻人寄信一说。
不想,信寄出去没多久,书生的母亲跑家里了大闹一顿,将他妹妹说成了下等的妓子,好生污蔑了一番,叫她不许再缠着她儿子后扬长而去。留下他妹妹面对众人异样的眼光。
林复生妹妹性格太柔太弱,受不了被人如此污蔑,哭着写下血书,道明事情来由,以死证明自己清白。
“我妹妹在自己的房里自挂悬梁,等家人发现时已是回天乏术。那家人知晓后竟对人言,是她失了贞洁被人戳穿才以死遮羞。”
林复生恨极,咬牙切齿。
他可怜的妹妹到死都还是处子之身,却被人污蔑至此。
“我要杀了他们,为我妹妹报仇!”他呢喃,闭目,泪水滚落。
“为此我刻意与那书生结交,想将那书生骗到无人处杀了。”
“我没有见到妹妹最后一面,一直很抱憾。我的知交里有个玄士,他手里有一灵物,名为灵犀角,点燃后可叫寻常人看见鬼魄。他扳下一小块予我,教我点燃方法。点燃后,我果是见到了妹妹。”
“她长大了,像极了阿娘。”回想起那天,林复生惆怅极了,呼吸略急促。
“我们分别的太久,纵然有书信也抵不了什么用。她都不记得我,笑着说,原来哥哥是长这模样的呀,真俊!她不知,看着她,我有多心疼。”
“阿娘去前,我明明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妹妹的,可我把她送人了……是我丢了她,我一直都在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