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眼眶,徐声盯着面前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脑子那股昏昏沉沉的感觉总让他觉得不真实。
“麻麻麻麻”
小丫头刚到学声的年纪,嘴里吐出的字眼模糊不清。
徐声愣了愣,抱起婴儿车里的小丫头。
“叫爸爸”
“麻麻麻麻”
小女孩转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戳着徐声的鼻子,没听懂他的话。
徐声心里有些难受,尽管是梦里,女儿也只会喊妈妈。自己就真的那么失败吗?
他只是想尽力的弥补自己对女儿的亏欠,可女儿对他却冷冰冰的,在外人面前也要装作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连一声“爸爸”都叫不出来,他又该如何去补偿?
这辈子活得太失败,大学毕业没多久就糊里糊涂的结了婚当了爹,徐声从一开始就没有喜当爹的快乐,反而处处在逃避。
后来离了婚,女儿判给了前妻,他反倒觉得自由,有了种解脱的感觉。
可真的解脱了吗?
徐声记得第一次去女儿读书的学校找她,当时已经上小学的女儿根本不认识自己。
后来尽管相认了,但女儿对他这个突如其来的父亲却很抗拒,在同学面前也只会叫他叔叔。他从来没听过女儿亲口叫他一声爸爸,叫他也只是一声“喂”。
造成这种局面的,都是因为他一开始的逃避。
躲着妻子,尽量忘记自己是个父亲,整天游历于灯红酒绿
活着活着,身边的朋友们开始成家立业,逐渐远离,徐声慢慢的体会到了孤独的滋味,才想着回头去看一看女儿。
可那时候,分别多年的女儿根本没见过他,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补偿。女儿虽是他唯一的念想,但他这些年给女儿造成的亏欠始终无法愈合。
他不在的时候,女儿见着同学的爸爸到学校接人,到底会怎么想?
抱着瓷娃娃一般的女儿,徐声仔细端详着她的一颦一笑,脑子深处的记忆模糊不清。
他对女儿小时候的印象,都是从为数不多的照片里看到的,没有太深刻的画面。
可眼前的场景却很真实。
小丫头没再麻麻麻麻的叫唤,只是微微嘟着嘴,小琼鼻一张一翕,嘴里不停的吹着泡泡,发出嘟嘟的声音。
她肉嘟嘟的小手,揪着徐声的大鼻孔,眼珠子乌溜溜的转。
徐声卷起袖子给她擦着口水,轻轻碰了碰她的小脸蛋又立马缩手,生怕一不小心梦就碎了。
里屋传来轻微的声响,他皱了皱眉,抱着女儿来到门口,正见着一个女人在收拾行李。
女人穿着蓝白格的衬衫,束着的马尾在散落在脑后,来回于衣柜与行李箱之间,干净利落却匆匆忙忙。
“子霓?”徐声不太确定,毕竟前妻的形象已经在记忆里尘封了太久。
女人回过头,扫了他一眼。
“你去换身衣服,等下去民政局。”
那一脸的冷漠如同一盆冷水让徐声骤然惊醒。
这个梦太真实,像极了离婚的那一天。
他抱着女儿呆呆的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与温子霓的婚姻走到尽头,徐声说不上惋惜或是后悔。流连于灯红酒绿那么多年,他也没有想过要找个女人陪自己过一辈子。
能萌生要去看女儿的想法,还是因为突然间成长后的那种让他无所适从的孤单。
一个人坐在吧台,原先还能聊上几句的酒保也换成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徐声才体会到那样的生活有多无趣。
温子霓有错吗?
错的一直都是自己,错的是他不愿接受现实,不去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错的是他们不该在这个年纪相遇。
若是在他去看女儿的那个年纪,他一定会好好的维系这个家,给女儿营造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
“只不过是个梦罢了!”
徐声摇了摇头,突然发现自己想太多了。都是回不去的过往,幻想有个屁用。
他低着头,仔细盯着小丫头精致的眉眼,想要将之深深刻在脑海里。
小丫头啊吧啊吧的吹着泡泡,小手揪着他的嘴唇。徐声微微抿着嘴,轻轻咬住女儿伸过来的小手,扑鼻的奶香味,让昏沉沉的徐声突然有些反胃。
下一瞬,胃里翻江倒海。
徐声立马将女儿放回客厅的婴儿车里,随后冲向洗手间。
“哇”
一地黄白,伴随着冲天的酒气与恶臭。
然而脑子里那股沉甸甸的感觉却突然像被抽空一般。
徐声捧着水猛地冲了把脸,一股清凉的感觉传来,他盯着镜子里年轻却显萎靡的面孔,一时间有些错愕。
不管是镜子里的自己,还是胃里扭曲的感觉,一切都那么的清晰。
来不及打理卫生间那糟糕的场面,他冲出卫生间,来到客厅打量了一圈,一把扯过墙上的挂历。
2008年7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