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瞧眼前的黑衣男子都不像谢家后人,说他是街头的地痞无赖想来也没人反对,元清婉笑道:“谢公子,小女仰慕谢相的才华已久……”
元清婉又道:“朝乐朗日,啸歌丘林。夕玩望舒,入室鸣琴。五弦清激,南风披襟。醇醪淬虑,微言洗心……”
元清婉眉头一簇,道:“下一句,小女实在是忘记了,不知公子能否帮我接上来呢?”
那男子略有惊诧之色,随即笑道:“幽畅者谁,在我赏音。”
谢州道:“原来还是个有点见识的小丫头……”
谢州栓好那匹黑色烈马,将手掌摁在元清婉的头上揉搓道:“行吧,我吃点亏,屈尊降贵勉强带你走走。”
元清婉将头从他手底下逃脱出来,对着院里养睡莲的青花瓷缸照着理了理凌乱的发髻,道:“公子倒不像是谢家后人,反而像竹林七贤的继承者,谢家不是向来讲究‘芝兰碧树’?”
谢州不屑道:“谢家人从来都是追随本心。”
元清婉望了望他,笑道:“原来如此。”
无论外在表现出来是德行美好、谈吐风趣、温文尔雅,抑或是自在潇洒,放荡不羁,无论是入世还是出世,都是内心所追求的,不为外物而改变。
坦然面对自己的本心,并按照本心去做事,这种坦坦荡荡的态度颇具古风,只是现如今也没有几个人会这样做了。岂不知如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元清婉紧紧跟上谢州的步伐,提着裙子从院落里走出去。
简言之颓然地坐在屋顶上看着紧跟着别的男人的杜小姑娘忽然深深地觉得有些无力……
简言之从屋顶上跳下来,颠了颠手里的扇子,“……”
简言之悄悄地跟在她身后,无奈叹道:“早知道她这么能跑,直接留在听风楼里就好了。”
“真是大意了。”
……
乌衣巷黑瓦白墙,有典型的水乡的风格,从巷子里出来的姑娘个个眉眼弯弯,眼珠黑白分明,一双眼睛清澈得能照到你的心里。
巷口长了两棵榆树,树上长满了榆钱叶,葱葱翠翠,小小圆圆的,玲珑可爱。
谢州在前边唱道:“鲜冰玉凝,遇阳则消。素雪珠丽,洁不崇朝。膏以朗煎,兰由芳凋。哲人悟之,和任不摽。外不寄傲,内润琼瑶。如彼潜鸿,拂羽雪霄。”
谢州所吟唱的正是《与王胡之诗》的第一部分,歌声清越洒脱,声调和缓。
今时之人,一昧苦求音调变换,迷幻听觉,却不重视唱情,流于下乘,乍闻此乐,令人觉得大梦初醒,耳聪目明之感。
元清婉陶醉在其中,心道:“这人倒没有夸大说辞,随他走一趟这乌衣巷和谢家祖宅,倒真是一件不可求的幸事。”
简言之跟在后边,心中亦是连连惊叹,“如此旷世清音,举世难求,怕是皇宫里的乐人也要逊色几分。”
却见一名举止十分有章法的老奴从前边的宅子里走出来,恭恭敬敬地向谢州道:“公子,老夫人让我来找您过去。”
谢州无奈地向元清婉摊了摊手,道:“不是我不肯再带你玩,只是现在有要紧的事,日后你再来找我,我带你游遍天香城。”
元清婉笑着点点头,看着谢州道:“君子一诺千金,公子可不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