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听到曹可仕这样说，没有表态，但眉头却微微一皱，这样自然流露的微小表情，被周应中迅速捕捉到。

周应中立刻说道：“皇上，依臣看来，此战非同小可，必要派一位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领兵，才更为妥帖。故而，臣推荐抚远将军，抚远将军戎马半生，是更合适的人选。”

梁帝眉头一松，周应中也松了一口气。

“抚远将军虽然资历深厚，但初生牛犊不怕虎，五殿下年轻有为，又是带兵奇才，由五殿下帅兵出征未为不可。”

梁帝略微沉吟，说道：“沐家儿郎，各个骁勇善战。上阵父子兵，确实沐家合适。”

“退下吧。今日之事，只有尔等知晓，不可泄露半句。”梁帝看了一眼周应中说道。

周应中从梁帝的眼神中似乎读出了赞许的意味，他不由松了口气。

“是。”

曹可仕悄悄瞥了周应中一眼，心中懊悔，又让周应中猜中了梁帝的心思。

曹可仕是个如泥鳅一般的人物，他明知他与周应中潜藏着一种竞争关系，仍然满脸堆笑地说道：“还是周兄有见地，推荐沐家父子。”

“沐老将军带兵经验丰富，自然由他帅兵出征，更有胜算。”周应中说道。

“是。周兄说的是。”

两人一并前行，虽然说着同一件事，心中却有了完全不同的计较。

直到此刻，周应中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裴泠才是梁帝心中最中意的儿子。若是裴泠打胜这场战，那必定是又一次立下不世之功;但若是败了，不但会减弱裴泠先前累积的声望，最坏的结局，便是裴泠会丢了性命；周应中猜想，这是梁帝最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也是梁帝绝对不容许发生的后果。

所以他顺水推舟，推荐由沐淑妃的母家抚远将军领兵出征，没想到梁帝丝毫没有犹豫，便同意了。若是抚远将军府此番打了败战，抚远将军府很可能就再也翻不了身了；若打了胜战，则势必威望更盛，那么三皇子裴渄的政治筹码又多了一个；但两害权其轻，梁帝明知抚远将军府会因此做大，也宁愿冒此风险，要保护裴泠。

更有一层，周应中大胆假设，梁帝知道此战胜算很低，用抚远将军府作为先驱敢死队，消耗外族盟军势力，抚远将军战败之后，再派裴泠出征，让裴泠用最小的损失夺取最大的胜利。

梁帝爱裴泠之心，可见深层。想通此关卡，周应中的心跳都快了两拍。此番推举抚远将军，若是抚远将军战败，或许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他也没办法送一个人情给裴泠，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取得梁帝的信任和欢心。而且梁帝最后不是说了嘛，今日在御书房之内的对话，不许泄露出去。周应中心中大定。

而与周应中同行的曹可仕，则是另外一个想法。

在他看来，梁帝是直接否定了裴泠的立功机会，他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是错误的，梁帝还是不甚中意裴泠。曹可仕也想到，若是抚远将军府得胜，三皇子裴渄势力将会大增。

曹可仕脑中飞快分析着，如今太子被废，二皇子裴沂生母何贵妃出生宁国公府，是先帝指给梁帝的，如今又摄六宫事，除去废太子，二皇子在诸皇子中年纪又最大；三皇子裴渄生母沐淑妃出生抚远将军府，在出生上就矮了何贵妃一截，在后宫的资历又不如何贵妃，难不成，梁帝此次是想扶持沐淑妃与三皇子，与何贵妃与二皇子分庭抗礼。

两个老江湖内心各自盘算着，两人都认为自己摸透了梁帝的心思，虽然心中翻江倒海，但面上却仍显得波澜不惊，直到走出宫门，才笑着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