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家利益受损怎么会那么简单罢休呢?
又是送礼又是走后门,安贞自己也是烦不胜烦。
他很想让这帮家伙知道新皇帝完颜亮当初是怎么屠杀掉那帮反对他登基的宗亲贵胄的。
血脉亲眷他说杀就杀,很多他叔叔伯伯一辈的功臣家族被他杀戮一空,当初被宋军畏之如虎的将军们的后代几乎全都死在了完颜亮手里。
岳飞心心念念办不到的事情,完颜亮办到了。
以此,他积累了巨大的威望。
也因此,他下的命令,没人敢不去执行,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冤死鬼。
这种高压之下,赵开山等人的压力实在不值一提。
能糊弄就糊弄,能搪塞就搪塞,过一阵算一阵,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安贞是个女真人,全名裴满安贞,爷爷也曾是军队里骁勇善战的将领,到父亲那一辈开始从政,逐渐汉化。
他这一辈就更是如此,名字都像是汉人的名字,整个家族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油滑的官僚家族。
天下官僚是一家,宋国官僚的本领,金国官僚也一样不落的全部学会了,并且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眼下赵开山请客,无非又是那些说辞,让他先去括别人家的地,放过他家的地事实上,这些日子很多地主豪强也通过各种方式向他寻求这种可能。
总之死道友不死贫道。
通过各种空头支票的许诺,安贞还小小的赚了一笔,并且开始向上级送礼、寻求调离沂州去其他地方继续做官赚钱的可能。
做官对于安贞来说其实就是一门生意,这个地方名声臭了做不了了,那就去另外的地方做,金国那么大,难道还做不了官了?
安贞美滋滋的筹划着之后的官途。
前往赵开山家的马车上,安贞的亲信思淇皱着眉头。
“这段时间,有些消息说赵开山正在接触沂州各家大族,不知道在和他们商议些什么事情,括地是肯定要括了赵开山的地,咱们现在这样过去,怕是不太好吧?”
安贞却不以为然。
“有什么不好的?他接触那些大族,横竖也是打探消息,彼此互相通气,想得到朝廷的动向以做准备,可是朝廷的动向哪能那么容易就让他知道呢?”
“那要是赵开山知道他的地非括不可,他会不会狗急跳墙?”
思淇还是很忧虑。
安贞摇了摇头。
“以我对赵开山的了解,这是一个色厉内荏的人,虽然表面上看着威武雄壮,其实没什么胆量,就算有,也是一时血气之勇,根本不能成事,括地又不是把他的地全给括了,不至于的。”
“但是朝廷这个动向,本地人应该没几个不知道的,来的本族人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口气折腾那么多人过来,搞得我们也很为难,不是吗?”
思淇满脸苦恼。
“这个事情,我隐约听到过一些风声。”
安贞压低了喉咙,靠近思淇的耳边低声道:“据说,只是据说皇帝有南征的想法。”
“南征?”
思淇一脸惊恐:“咱们和宋国十几年不打仗了,怎么突然又要打了?打仗不是小事啊!这还得了?谣言吧?”
“谁说不是呢?但是就今上这样的皇帝,你说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安贞撇了撇嘴:“京城说迁就迁,为了防止勋贵思乡回去,还把上京拆了个干净,谁反对都没用,他要是能听劝,就真的怪了,所以我才找人帮我运作,把我调离这里。
一旦开战,山东必然是前线,到时候别说迁居而来的那些族人了,就算是咱们自己搞不好都要被拉上前线,我才不干这种事情,战端一起,谁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活着回来?”
思淇想了想完颜亮做皇帝这些年来干的事情。
嗯,的确没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如此一想,他就真的有些恐慌了。
“照这样说,他那么急着往山东迁移本族人,就是”
“方便就地征兵啊,免得大老远舟车劳顿的南下,到时候大军还没到前线呢,人都快跑没了,那还怎么打仗?你以为现在还是几十年前啊?美食吃着美酒喝着美人玩着,谁愿意打仗?”
安贞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此处不宜久留啊,一旦开战,两国十几年相安无事的局面一去不复返,到时候咱们赢了还好,要是输了”
“会输?”
“你也不看看那些猛安谋克户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前年演武你还记得不?十个人里有八个拉不开硬弓,五个骑不好马,镇防军那帮人除了赌钱喝酒还会什么?这中原花花世界啊,都享福了,谁还操练演武?”
安贞一脸郁闷地叹了口气:“反正我是不想掺和这种事情,不论输赢对我而言都没什么好处,我一定要赶在这之前离开。”
“那我”
“放心,我会带你一起走的。”
“多谢。”
思淇越想越怕,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哎哟”一声,感叹自己命途多舛。
两人说话间,马车距离赵开山的庄子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