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外,绿色的田野一片连着一片。天气炎热,车窗一直半开着,风于是灌进来,吹动罗布脑门前那飘逸的长发,以及张虎脑后那飘逸的长发。
大学四年里,罗布只在暑假回家。足球川沪之战后工大就放了假,坐火车回家的罗布与方自归邻座,张虎本来在另外一个车厢,他却与其他旅客换了座位,跟方自归和罗布坐在了一块儿。
火车驶过一条河,平原上几座灰色的农舍飞掠而过,白云下的远方出现了山的轮廓。张虎把斜靠在车窗上的头直起来说:“方哥,暑假里,我们也骑车走一次川藏线吧。要是骑得动,我们一直骑到LS。要是骑不动,我们至少骑到理塘,到罗布家里玩。”
方自归前面听罗布讲述他美丽的家乡,也已经动心了,“好!张虎,我们在家里把世界杯决赛看完就出发。罗布,到时候我也给你的弟弟妹妹带铅笔和糖。”
罗布笑道:“好啊!我在家里等你们。我教你们骑马。”
这个约定后来好几次出现在方自归的梦中。奔驰在绿色草原上的骑马少年,远方反射着太阳光芒的雪山,青青河水边吃草的一群白花花的绵羊,像一段岁月里抹不掉的痕迹,直接印刻在方自归的意识里,在梦里面活灵活现。
世界杯决赛上,把意大利队送入决赛的头号功臣巴乔,竟然踢飞点球,让意大利队失去了冠军。巴乔走下球场时那蓝色忧郁的眼神,据说使无数女球迷流下了眼泪。方自归以哲学的眼光看去,世界杯就是世界,都是必然性、偶然性和戏剧性的统一。
中国队得不到世界杯的冠军,再过一百年也得不到,这是必然性;名不见经传的保加利亚队在小组赛上被尼日利亚队3:0痛宰,可保加利亚队出线后对阵上届冠军德国队,在比分落后的情况下三分钟内连进两球,战胜德国挺进四强,这是偶然性;巴乔踢飞点球就是戏剧性。
方自归想起几天前与大成在虹口体育场重逢,也是必然性、偶然性、戏剧性的统一。必然的是以大成的血性,他做为川籍大学生一定会到现场为四川队加油;偶然的是魏群踢进一粒精彩入球,导致方自归情绪爆发,引起了大成的注意;戏剧的就是因为这场球,大成和张虎、方自归竟然一起夜游了一次我国最大的钢铁制造基地。
方自归打算,开学后去找大成玩玩。
世界杯决赛几天后,张虎来信,说他父母采取了无穷无尽的措施阻止他走川藏线,因为他父母认为川藏线非常危险,特别是在七八月份的雨季。
既然雨水这么多,川藏线计划就泡了汤。假期里,方自归只好经常泡在干燥的县图书馆内,琢磨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渡过这个平淡无奇的暑假。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六,工大三杰就去找体院三闺蜜联谊。在这条为四川队助威的坎坷道路上,六人互相鼓励,展望未来,大家达成了一个共识:来年的川沪之战,大学生助威团一定要卷土重来。
这天的天气很好,六人展望好未来,王红兵提议去青年公园划船。划船有利于团队建设,工大三杰便欣然同意。
划船的时候,余青一边聊天一边织一件毛衣,汤胤就用四川话问:“余青,啷个楞个敬业哟?”
潘珍笑道:“她不是敬业。她喜欢的人马上过生日,毛衣要赶在生日那天送才感人噻,所以要赶工。”
方自归笑道:“红兵,过生日的人是你吧?”
王红兵道:“不是我。”
余青道:“不是他。王红兵是我闺蜜的嘛。”
方自归半信半疑,“真的吗?”
王红兵做为一个有品位的人,那时候就有钱包了。他暂停划桨,掏出钱包,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方自归,说:“这个骑在我脖子上的,才是我女朋友。”
方自归接过照片一看,只见王红兵在照片正中,他脖子上果然骑了一个笑容满面的女生,而兴高采烈的余青和潘珍一左一右站在王红兵边上,照片中的四人各自做了一个“V”字的胜利手势……严格地说,王红兵的女朋友做了三个“V”字。她骑在王红兵的头上,双臂呈“V”字造型伸向空中,两手又各比划出一个“V”,真是连连得胜的感觉。
方自归这才相信,世界上真有男闺蜜。如果余青是王红兵女友,不可能有这样一张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照片。
方自归把照片还给王红兵,笑问:“女朋友也是四川的?”
王红兵道:“河北的。”
张虎问:“那到底哪个过生日啊?”
余青笑道:“我的白马王子噻。”
潘珍补充说明:“余青正在热烈追求的白马王子。”
张虎诧异道:“我们工大,都是男生追女生。嘿,你们这边儿是反潮流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