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后的教室里,微弱的光从窗外透进来,让靠窗的两排桌椅染上了幽幽的蓝色。靠墙的那两排桌椅被沉沉的黑暗笼罩着,一对情侣在这黑暗中紧紧抱在一起。
失落、愤怒等各种情绪本来在方自归身体里乱撞,经过一个温暖的长吻,激烈的情绪终于平息下来。
夜已经深了,校园里一片寂静。坐在教室里向窗外看去,近处一个篮球架的轮廓,被远处路灯的光衬托得好像一个巨人站在空荡的球场上。天边的乌云拥挤翻滚着,吞噬了最后几颗星星。
“对不起。”方自归说。
“不,”莞尔在黑暗中摇摇头,“乡唔咛,不要这样说。我知道你尽了最大努力,你已经很棒了。”
“我自己吃多少苦头都无所谓,我就是觉得,优秀毕业生没评上……我愧对你了。”
“乡唔咛,你不用担心我什么的,我和你是一条心的。如果正规渠道不能留上海,实在不行,你就去那个元哲电器吧。”
方自归再次把莞尔拥入怀中。
拳打隔壁电十七,脚踏工大第一系的电十八班竟然没有一个学生是优秀的,让方自归非常想不通。出现这个结果,据说是因为大学前两年得一二等奖学金的同学没能一直保持这种好成绩,而像方自归这种后来老拿一二等奖学金的后起之秀,前几个学期又没得过奖学金,所以电十八班就没人是优秀的。按照这样的标准,获奖学金能力弱爆的电十七就更没有人是优秀的了。于是,工大历史上非常少见的全军覆没,不幸就发生在了九六届的电气工程系电气自动化专业。
莞尔一次也没有参加过招聘会,通过父母的关系去参加了一次象征性的面试,就被一家银行聘用了。而方自归的工作现在还没落实,方自归感觉自己现在特别需要莞尔温暖的怀抱。
“老夏说,也许留校还有一线希望。”方自归抬起头说,“明天我就去找我们班主任。不管怎么样,我去求求班主任,试试看有没有可能留校。”
“乡唔咛,”莞尔用一只手轻轻摩挲方自归的背,“不管怎么样,没有谁能把我们拆开。”
这一晚,方自归与莞尔在教室里缠绵到凌晨才回宿舍。
就是在方自归找工作的这个冬天,方自归和莞尔有一次在掉光树叶的大槐树下缠绵,发现隔墙有眼和隔墙有耳,莞尔就再也不愿意去大槐树了。方自归通过老乡帮忙,配了把教室的钥匙,才找到了这么一个幽会的新地方。
有了这个新地方,幽会的私密性大大提高,就是牺牲了一些时效性,因为每次幽会都要等到教学楼熄灯以后。有时和莞尔缠绵得太久,方自归回到宿舍,发现连半夜谈都结束了。
幽会的新地方有了,留上海的新出路还是没有。第二天,方自归就第一次主动去找自己一直敬而远之的班主任。在申蓉的办公室里,方自归诚恳、真挚、谦卑地说明了来意,描述了自己走投无路的现状,形容了申老师做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重要性,然后方自归说:“申老师,我是否还有留校的机会?”
申老师道:“今年自动化专业是有两个留校名额,电十八电十七各一个。但是我认为你没有机会。”
“为……为什么?最后几个学期您也看到了,我的学习成绩可是数一数二的。”
“是这样。电十七谁留校我管不着,但我们班的这个名额,将来就是在实验室工作,也就是和我一个办公室。目前班里有两个候选人:史殊和宋健宝。到底选谁,我和肖教授有不同意见,暂时还没定,但肯定不可能再把你加进来了。首先,现在时间上已经晚了。其次,在实验室工作需要很强的动手能力。你问问自己,动手能力是你的强项吗?我也看到你后来在学习上的进步,可实验室的工作并不适合你。”
要和申老师内心喜爱而同学们内心讨厌的现任班长史殊竞争这个机会,方自归心里知道,这可就难了。
这位史殊,就是大一时带头打劫方自归的香肠,大二时盗窃一零一宿舍暖水瓶的那朵奇葩。史殊在同学中间口碑欠佳,却能当上班长,是因为电十八班每年的新班长都由申老师指定,不像工大其他一些进行了民主改革的班级搞民主竞选。电十八的这个制度很稳定,但申老师选班长的水平却像掷骰子一样,缺少稳定性。
如果用掷骰子来打比方,第一任班长朱斗妍算六点…..这个制度虽然落后,可绝不会出现一个十三点,因为只有一粒骰子……因为后来大家总结,都觉得朱斗妍这一届班委最得力,班级活动搞得最红火。这说明,申老师肯定不是唯成绩论者,因为来自帝都的朱斗妍比来自齐鲁大地的兽高考成绩低了一百多分。可第二任班长胡晔横空出世,却证明申老师也是看重学习成绩的,因为上海籍同学胡晔在第二个学期得了一个三等奖学金。班里的九个上海籍同学呢,基本上每次考试都牢牢占据倒数前十名的位置,胡晔这个三等奖让申老师眼前一亮,胡晔就当上班长了。
大家开始明白,原来申老师是按照“北上广不相信眼泪”这个路子走的,然后在“北上广不相信眼泪”这条路子上再比较学习成绩。所以,二年级时,帝都的朱斗妍就把班长大位移交给了魔都的胡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