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没有完全拉紧,阳光从窗帘与窗框的缝隙中钻进小旅馆的房间里,撒下一道明亮的金光,渐渐照到了游梓晖的脸上。
这时已是中午,游梓晖依然呼吸均匀在梦中。小旅馆隔音不好,房间里能够听到喧嚣的街道上有人在说话。马路上出现了一辆救护车,“呜呜”的鸣笛声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久久才消失。
一个包扔在地上,小桌上东倒西歪地摆着空的和半空的饮料瓶,垃圾桶里塞满了水果皮、水果核和卫生纸。
传来一阵手机铃声,才把游梓晖吵醒了。游梓晖接通手机,听筒里传来方自归略带磁性的声音,“硬汉,起床啦,凌进马上到了。”
前一晚凌进把方自归、游梓晖送到这条街,开好两个房间,就先告辞了。游梓晖邀凌进一起玩,凌进婉拒,说含香要求比较严格,玩完了回家被含香发现,就真的玩完了。于是游梓晖与方自归在这条街上并肩作战,让方自归意识到,这家伙与人握手比较温柔,原来是一种假象。这一晚,方自归鸣金收兵较早,游梓晖真的只争朝夕,迟迟不愿收兵。
而游梓晖对这条街上的乞丐和厂妹都很大方,也让方自归对游梓晖有了新的认识。
这时期在上海,“台湾人”常被称为“台巴子”,因为坊间传闻,台湾人很抠。然而游梓晖前一晚的表现却一点儿都不巴,他遇到讨钱的乞丐,多少都给点儿,遇到中意的厂妹,从不还价,而且还喜欢多给点儿。
之前方自归有一次和游梓晖在上海的一家餐厅吃饭,服务员小妹上错一道菜,重新上菜时,小妹说自己要被老板扣钱了,结账时,游梓晖就给了服务员一百块钱小费,小妹转忧为喜。方自归还以为,是因为小妹有几分姿色,游梓晖动了非分之想,才额外给小费的。可是从前一晚游梓晖对乞丐的态度上看,他当时对上错菜的小妹可能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游梓晖洗漱穿戴好,在前台见到方自归和凌进。凌进对游梓晖笑道:“台湾朋友,昨晚上满不满意?”
“哈哈,非常满意。这种玩法,全世界也只有东莞才有。”
方自归只知道,这绝对是上海没有的玩法,而游梓晖见多识广,看来是能够放眼世界的。此时的东莞,电子制造业发达,在全球电子市场上的地位举足轻重。这时业内有一句话,叫做“东莞塞车,全球缺货”,可见东莞的实力。而电子厂基本上聘用的都是女工,这片弹丸之地聚集了数百万厂妹,女男比例严重失调,东莞才有实力成为这种玩法的肥沃土壤。
“等你等得肚子都饿了。”方自归说,“走了,吃饭去。”
凌进还是带着方自归和游梓晖去他的旗舰店吃饭,含香又来作陪,方自归说店里生意这么忙,含香就不必陪了,含香却说没关系。于是还是四人一起吃饭,边吃边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聊着聊着,凌进突然话锋一转,对方自归说:“自归,你读书多,又在外国公司做经理。我现在生意上碰到些问题,你能不能帮我分析分析,怎么办比较好?”
“那当然可以,只要是我知道的。”方自归道。
凌进便讲了讲他的问题。
原来,凌进开一家饭店的时候很赚钱,开两家店的时候,利润并没有成比例上升,开到四家店以后,年底一算账,竟然不赚钱了。而这个时候,来了两个机会。一个东莞本地人想找凌进合作开洗浴中心,一方面凌进手上有资金,另一方面这边的黑道老大跟凌进称兄道弟,做这个行业能有人罩着。据说这个行业非常赚钱,顺利的话一年就能收回投资。另一个机会,是一个四川老乡包工头找凌进合作,承包建筑工程。现在做工程都要垫资,包工头有人有技术但钱不够,而凌进有钱,所以包工头拿到一个项目,希望凌进出资,后面施工什么的就都不用管了,项目做完后就分钱,根据行规,凌进收回本金后可以分50%的项目利润。因为这几件事凌进拿不定主意,他就想听听他唯一的大学生兄弟方自归的意见了。
方自归笑道:“我们MBA课刚好上完《战略管理》,正好我学以致用,给你做做战略咨询。”
凌进问:“啥子是MBA?”
方自归道:“翻译过来叫‘工商管理硕士’,就是专门研究怎样赚钱的。”
凌进惊呼:“哎呀,这个专业好!”
含香笑道:“那你帮我们多咨询一下哈,出出主意。”
方自归笑道:“你们这个问题呢,可以用到SWOT分析和波士顿矩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