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自归只好在会议室里继续等,等着等着就心里有些不快,心想冈萨罗家比较远,他不能在正常上班时间进公司,那么他为什么不跟我约个晚点儿的时间让我进来呢?
在徳弗勒汽车系统上班时,方自归早晨进公司,老卑那间办公室的灯总是亮着的,老卑每天早上几乎总是第一个进公司。方自归没有老卑这么极端,不会老是第一个进公司,但也养成了绝不迟到的习惯。可是听前台大妈的意思,西班牙的这位工厂总经理,养成的是绝不准时的习惯。
方自归等了半个多小时,冈萨罗才终于到了。
冈萨罗五十几岁,头发花白,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冈萨罗在这间工厂已经上任两个月,据说经过他的整理整顿,工厂运营正渐上轨道。方自归和冈萨罗一聊,才知道他以前在JohnsonControl工作,也才知道西班牙原来也有汽车制造业。既然冈萨罗是从汽车零部件公司出来的,也算跟方自归有共同语言,但是冈萨罗跟方自归聊了半小时后,就叫生产经理陪方自归在工厂里逛了。
在工厂里逛,方自归就对西班牙工厂为什么会搞得一地鸡毛,有了初步的感觉。就从表面上看,这时还有好多从德国移过来的产品和物料就乱七八糟地堆在室外,再加上西班牙人对德国转过来的产品不熟,做事情也不像德国人那么上心,怪不得客户会伤心。而这家工厂的内部管理也确实混乱,同时用两套ERP系统,一部分还做手工帐,怪不得发货会发错。
刚开始,方自归跟订单部、物料部、工程技术部的人聊,因为这三个部门是上海工厂的接口部门。和办公室里这几个部门的人聊得差不多了,方自归就主要把时间花在了车间里,中间只是去冈萨罗的办公室,和冈萨罗一起吃了一顿冰冷的三明治午餐。
下午快四点时,方自归回到冈萨罗的办公室,和冈萨罗没说几句话,冈萨罗问了一个让方自归非常惊讶的问题:“so,你什么时候回酒店?”
这句话,当然是赤裸裸的逐客令。于是,方自归怀着很不愉快的心情,下午四点多就回到了酒店。
方自归回到酒店就打算去吃晚饭,因为中午那冰冷的三明治不好吃,方自归只吃了一块对付一下,这时候已经饿了。谁知方自归到街上转了一圈,全部饭店都要八点以后才开始营业。
原来,巴塞罗那的气温较高,所以巴塞罗那人和新加坡人一样,也认为一天之计在于夜,喜欢晚上出来活动,吃晚饭就要够晚才肯吃。所以方自归饥肠辘辘地又等了三个多钟头,才终于吃上晚饭。
冷冷清清一个人等牛排的时候,方自归越想冈萨罗的待客之道越生气。
只要方自归不出差,但凡有国外的同事到上海工厂,晚上是一定会请国外同事下馆子的。国外同事想在上海逛逛,方自归自己不陪,也会安排下属陪一下。正是中国俗话说的,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可是这次巴塞罗那之行,冈萨罗对来自远方的自己如此怠慢,连顿像样的中饭或者晚饭也不招待,出乎方自归意料。
方自归想起了杜小春和包子的恩怨,突然意识到,欧洲人和中国人的待客之道,大概就是不一样的。
杜小春是销售公司的培训经理,是个北京人。包子是荷兰培训中心的技术主管Boirs,是个荷兰人。因为“Boirs”的发音像“包子”,杜小春就给Boirs起了个外号叫“包子”。
杜小春第一次见到包子,是包子到中国来给工程师们做新产品培训。那次培训,包子跑了中国几个地方,时间长达两周,杜小春这两周除了做包子的培训助手和翻译,晚上还陪吃陪喝陪玩,这种待客之道绝对是到家了。可杜小春后来有一次去荷兰培训中心呆了一个星期,包子对杜小春不要说三陪,连一陪都没有,晚上把杜小春往酒店里一扔就走人了。有一次更气人,包子忘了杜小春在公司里,他下班直接回家了。这培训中心在离阿姆斯特丹约八十公里远的一个小镇上,用杜小春的话说,是一个荒得连“野猫都不拉屎”的地方,叫出租车可不像在北京这么方便,把杜小春气得够呛。
因为中国的培训中心在上海工厂,所以培训中心有课的时候,杜小春常去工厂,他跟方自归就比较熟了,才向方自归吐槽欧洲人的待客之道。不过杜小春在荷兰受到的这种冷遇,方自归以前没感觉到。因为方自归以前来欧洲开会,都是跟一帮子工厂总经理一起,晚上一起吃饭都是热热闹闹的,都有人招待。而这次方自归单枪匹马来西班牙,让方自归体会到了杜小春受到那种冷遇。
在上海工厂的食堂里一起吃饭,杜小春那次对方自归说:“丫下次再来,我请他吃个屁!”
方自归恶狠狠地切着刚上桌的牛排,心想,冈萨罗要是来中国,我也请他吃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