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裸裸同样泡在水里的方自归与游梓晖赤诚相见，说：“我感觉，才打了一次，这都已经上瘾了。”

“哈哈哈，这个球场不错吧？”

“太漂亮了！”

于是，在哪儿都不能去的非典时期，方自归几乎每周都跟游梓晖下场打高尔夫球，球技倒是迅速提升了。

但是这年的烟花三月，多卡集团黄埔一期在旧金山的第二次集中课，依然按期举行。可见，非典病毒都阻挡不了CEO给大家洗脑的决心。

在旧金山机场，方自归发现机场保安神色严峻，如临大敌，看自己的眼神，好像看一头食肉野生动物。

从这架中国飞机上下来的每一位乘客，都在机场做了一次免费的小型体检。幸好非典型肺炎的病征是发烧，而不是肺部有小黑点儿，否则美国保安非把三甲医院的X射线透视仪搬到机场不可。给方自归测体温的时候，方自归暗暗祈祷别出什么异常，因为据说一旦异常，就会立即失去人身自由。

旧金山集中课的主题是“创新管理”，这个模块选在这里很有讲究，因为做培训的那个酒店，就位于号称世界创新中心的硅谷。这时的硅谷，聚集了英特尔、苹果、谷歌等高科技公司，是美国高新技术和高薪技术的摇篮。硅谷人均年薪是美国平均年薪的三倍多，达十几万美元，旧金山的这个地方，是这个世界的的新金山了。

CEO照例参加了第一天的培训，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讲，说，“创新改变了世界”。CEO当然说得很对，非典危机就是病毒坚持自主创新搞出来的，也真的改变了那年烟花三月的世界。

旧金山模块的“创新管理”比巴塞罗那模块的“变革管理”还累，因为巴塞罗那模块完成后，给学员都留了家庭作业，叫做“BreakthroughProject”，直译过来叫“穿透项目”，就是在半年时间里，完成一个本职工作范围内的改进，而整个一年的课程，要完成两个穿透项目。方自归刚从巴塞罗那回来那段时间，正被海关穿透，不太有心思做别的穿透，随便选了个缩短服务备件交货期的项目，报告做得比较马虎，结果方自归在小组里汇报自己的穿透项目时，被多卡集团的CFO穿透了。CFO问了几个挑战性的问题，方自归回答得支支吾吾，有些难为情，便暗下决心，这次回去要好好穿透一下，下次汇报项目成果时，务必挽回点儿面子。

在美国倒时差，比在欧洲倒起来更难一些。方自归在美国的这一周时间里，每天都有些晕晕乎乎地应付各种workshop（主题研讨），presentation（演示演讲），reflection（反馈反映），听了几个斯坦福大学教授的课，参观了几家高科技公司，在时差终于完全倒成美国时间的时候，方自归回到了中国。

在浦东机场，方自归晕晕乎乎下了飞机，晕晕乎乎取了行李，跟着人流走到入境处，只见前方排起了以前从未见过的长龙，因为每个人都要测体温。方自归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因为自己又要倒时差，体温就晕晕乎乎升高。因为体温升高的话，就会立即失去人身自由。

非典虽然搞得人心惶惶，工厂里倒是按部就班，风平浪静，日子顺滑得像一块真丝绸缎，转眼就到了四月。

父母打电话给方自归，希望再到上海照顾方自归的生活，方自归叫他们暂时别来。方自归叫父母待在四川，不是因为还担心那五个工人的威胁，而是因为四川的非典病例很少。自从那五个工人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向老外投诉方自归的行动失败后，他们就人间蒸发了。他们已经蒸发了这么久，方自归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一季度结束了，惠兆乾和梁伍果然诚信经商，又请方自归吃野味。据说非典就是吃野味吃出来的，所以方自归婉拒，然而方自归无法拒绝地收了一个沉甸甸的纸袋子，只觉得吃惊。

挤掉原来那两家供应商，一统多卡门业辅料供应的江山后，惠兆乾和梁伍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把几个加工比较简单的主料也拿去做了。惠兆乾说梁伍能干，看来并没有夸张，开始供货后，梁伍跑前跑后，非常积极，没出什么岔子。有次一台非标设备坏了，还是梁伍帮忙出主意，在外面联系厂家加工非标零件把设备修好的。看来梁伍飞机玩儿得好，技术上也确有一套。惠兆乾腐败虽然腐败，倒也慧眼识英才，找了这么一个马仔，比杰罗姆的西部马仔费承武强太多了。

方自归之前做过的最腐败的事情，就是接受了席东海送的一张价值一千元的超市购物卡。收席东海的卡，倒不是方自归贪图卡里那一千块钱，而主要是给老同学一个面子。然而方自归给惠兆乾面子收下来这么一个纸袋子，方自归有些忐忑地意识到，这个性质就变了。

即使在非典时期，大家也是“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