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映照在沙漠边缘一个绿洲里的湖面上,像一面一动不动的圆镜闪闪发光。依偎着这个绿洲的一个牧民小院里,金锁老婆笑呵呵地站在木栅栏的后面,向一辆正开出小院的白色霸道越野车挥手。
遥远的月光照进了小院,之前用来烤肉的火盆放在了地上,木炭和树枝在白色的灰烬里闪着星星点点的红光,温暖着坐在火盆边的方自归和母司,让刚吃饱了饭正喝茶的两人,都觉得非常惬意。
在沙漠里混了三四天以后,大家都觉得,卫生条件不太好的金锁家做的这顿饭,实在是惊天地泣鬼神,点点和阿玲都吃得差点儿泪流满面,兄弟们都吃得脑满肠肥。
小帅打着饱嗝从餐厅里出来,递给母司一支雪茄,在得到方自归允许后,也递了一支给方自归,便往厕所走去。母司是不抽烟的,可因为俱乐部里有几个兄弟抽雪茄,受他们影响,母司也开始抽起雪茄来了。
喝得醉醺醺的马爷走出餐厅去自己睡觉的房间,经过院子里时,拍了拍方自归的肩膀。
过几天方自归要去杭州东风寺参加一个皈依仪式,公司里事情也多,所以第二天方自归就先回苏州了,而母司还要带车队去玩巴丹吉林沙漠,这一晚,两人需要就工作等问题交接一下。
母司把雪茄伸进火盆里点着,吸了一口,“那两块地,你回去先看看。要是管委会等不及,你一个人决定就可以了。”
方自归也把自己手中的雪茄点着,“这么大的事情,还是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做决定比较好。”
“没问题的啦,反正都在开发区范围内,只要面积合适就可以了。”
两人首先讨论了买地的问题,因为按照现在的销售增长速度,一两年以后,现有的洁净厂房可能就不够用了,而如果一两年以后,复行需要搬进面积更大的自建厂房,现在是到了讨论买地和建厂房的时候。
讨论完买地,两人又讨论了销售问题和招聘问题,等工作交接得差不多了,方自归语重心长地说:“母司,虽说公司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但我们还远远称不上成功。我们不能玩物丧志啊!”
母司嘴里吐出一团烟雾,笑道:“我知道的,克多。嗳,你就说这次玩沙漠,感觉怎么样?”
方自归点点头,“在沙漠里享受痛苦,还蛮有趣的。就是……”
“什么?”
“明天我带小柔回到苏州以后,我会跟她说分手。”
母司把雪茄从嘴里抽出来,非常惊讶,“啊?!这么决绝……小柔哪一点你看不上啊?”
方自归黯然道:“袋狼丢了的那瓶水,是小柔拿的。”
“哦……”
“我非常失望。进沙漠第一天晚上一起看星星,我还从宇宙学的角度跟她解释过集体主义的重要性。”
“你跟小姑娘聊宇宙学?”
“聊聊宇宙不是显得比较智慧嘛……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居然去拿人家的水。”
母司想了想道:“小柔呢,从没来过沙漠,她内心的恐惧感可能要强一些。其实是完全没有生命危险的,大不了,我油门踩踩,带一辆车往东,一两个小时就开到沙漠公路上,到人家村子里了。可能我分水的时候,那些强调节约用水的话讲得太严重,把小柔吓到了。”
“有些公主病,有些作,我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她年龄还小。可是偷偷拿人家的水,这个是性质问题,我不能接受。”
“克多,一瓶水就一块钱,也不必把这件事看得这么严重吧。”
“我没有告诉过你,地震灾区里一个村长和一瓶水的故事吗?”
母司咧嘴一笑,“你只告诉过我四个党员抱四条木腿抱了一宿的故事,还有你抬尸体的英雄事迹。”
既然如此,方自归就把一个村长和一瓶水的故事讲给母司听,向母司阐明人品之间可能出现的巨大鸿沟。原以为小鸟依人,原来是小人依鸟,方自归坚决不愿意做这种鸟人,觉得做这种鸟就是傻鸟。
“母司,小柔跟我不是一路人。”
“克多,或者你把你的想法跟小柔沟通一下,听听她怎么说,给她一次机会。也许她只是一时糊涂。”
方自归摇摇头,“不想浪费我的时间。万幸的是,她虽然和我睡过了,可她还是处女,她的文化价值就没有下降,和她说分手应该还是容易的。”
母司“噗”地一口把刚喝到嘴里的茶吐了出来,“哈哈,文化价值没有下降……克多,妈的分手的事情也让你说得这么搞笑。”
“还能怎样?失恋已经失麻木了,我只好以乐观主义精神面对人生的苍凉。”
“克多,我也真佩服你,你学佛学成圣人啦?这些天,这么一个美女天天睡在你身边,你都没动心?”
“我才不圣呢。这么久没碰过女人,谁说我不动心?”
母司手里夹着根雪茄灿烂地笑,“那你是使用了什么金刚护体大法?”
“没有大法,就是觉得她年龄小,起了慈悲心。在银川住酒店的时候,她洗完澡撅着个屁股在那儿刷牙,我差点儿就没控制住。小姑娘前凸后翘的,她趴在洗脸池那儿刷牙,看上去腰又特别细,我一冲动,就从后面一下抱住她的腰,说,我恨不得马上把你扒光,结果……”
“结果怎样?”
方自归抽一口雪茄,发现雪茄已经灭了,“结果把她吓得一抖,漱口杯和牙刷都掉到池子里去了。我再一看镜子中的她,眼睛里全是恐惧,再一看我自己,也是真够丢人的,涨得满脸通红,太激动了嘛。一看她那个状态,我也冷静下来了嘛,我就松开手,摸摸她的头说,没事没事,快穿衣服别着凉了。后来,就没发生。幸好没发生。”
“现在事情就没那么复杂了。”
方自归把雪茄伸进火盆重新点燃,抽了一口,“小柔以前就说过她是处女,对第一次做爱感到害怕,我想我还是尊重她,等她长大一点再说。况且,我也还没决定一定要娶她,那还是不要夺走她的贞操,晚上抱抱亲亲脸蛋就可以了。”
十几只蜷缩在一起的羊挤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它们的眼睛看向方自归和母司,好像羡慕那一盆闪着红光的火盆。干燥的风刮过小院,屋顶上的卫星电视接收天线在风中摇摇晃晃,在黑暗中阴郁地闪烁着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