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日照城开始了它的喧嚣。大小吆喝声此起彼伏,风中都是热闹的声音与春天的花草香。云祈灵脸色苍白的来到一家名为‘云澜楼’的店铺,亮出手中的紫色玉佩,颜色清透,隐见翻滚的云纹,中间有一个“灵”字。掌柜的起身要拜,云祈灵摆摆手急问“大姐现今可在京城?”
掌柜的笑道“大小姐今年未及开春便被圣上召回,就是因为要为两位小姐大办及笄之礼,现在王府中的人都差不多全了,就剩三小姐一个,大家都在等着您呢。”
云祈灵点点头“那就好,你便传讯回去,就说我还有三四天的路程就要到了。”她轻呼出一口气,脸色稍缓,离开了店铺。
昨天淋了一场雨,又受了那场惊惧,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心安的消息,她便回了客栈打坐了一上午,收拾好行装后离开,还特意向店家要了一匹好马。
云祈灵走在日照城的清河街上,只见琳琅满目,五光十色,叫卖吆喝之声不觉于耳,她且行且赏,忽然看见一个瘸腿的老人坐在偏僻的街角,面前的地上摆了几幅画。
她的目光定在了其中一幅画上。那幅画中是一从萱草,半开半谢,残花皆掉于地上。它的旁边是一湾溪流,蜿蜒曲折。世间的风景画,若有落花,通常都会落于流水。可这幅画不同,它的落花就像被风远远的吹离流水那边,明明画上只有相依的花与水,但它们却像互不相干般,让这幅画无比的变扭。画上还有一些诗句,像是失意不平之人所作。
这时,老者发现了她。
“公子,公子还请帮帮老朽吧。老朽已经饿了多时,还请公子买老朽一幅画吧!”
云祈灵心生怜意,她便指着那幅变扭的画“这幅画怎么卖?”
老者一惊,注意到她所指的那一幅画,结巴道“这,这,这幅画怎么在这里?”
“有哪里不对么?”云祈灵好奇。
老者叹口气“老朽之前乃是赵府的管家,后来因如今的家主赵晖上位,失了新主人宠信,被打断了一条腿,至如今卖画为生,苟延残喘的境地。老朽摊上这些画,有些是自己的,有些是已故家主的,唯有这一幅,是在下不小心带出来的。这一幅画是现家主刚回府时所画。家主虽是智计卓绝,但身体不太好,多是深居简出,他的字画也是严禁流出的,老朽也是害怕把此画——”
“也罢”云祈灵也不为难老人家,“我看这幅丽人图也不错,那就它吧。”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老人正在道谢,忽然眼睛一瞄,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把画一搂,一阵风似的跑了。
云祈灵惊呆了。
一伙家丁模样的人持着棍棒凶神恶煞的朝云祈灵走来“你,站住!刚才那个老头是我们府中的逃奴,偷了我们赵府不少东西,你刚刚跟他在一起,也不帮我们拦住他,莫非你们是一伙的?抓住这个人,把他带回去。”
云祈灵心生怒气,她平常不是呆在家中就是修行于深山,只在最近几年有所游历,还未见过这样不讲理的人,倔性与傲气上头“诸位未免太不讲理,在下不跟你们走,又要如何?”
“大家抄家伙上!”
“嘭”的一声,最后一个家丁被掐着脖子丢进了水缸里,她整整自己的衣襟,施施然牵起自己的马走了。
她一路牵着马沿河走着,只见大江东流,江水汤汤,有船只来来往往,天际处片片白帆。暖风拂面,忽觉花香四溢,抬起头才发觉走到了一棵繁花正盛的桃树下。虽经昨晚风雨,却不见凋敝之态。
“此番春景倒是美丽”她仰起头,想到还在太微山苦恼的方思,不禁笑了起来,伸手折下几枝开的最漂亮的花枝。
“闲思春景无所寄,与君共赏一枝春。”云祈灵用草汁涂抹在纸上,然后将桃花卷起,看看四下无人注意,花丛隐秘,便吹起圆通送给她的唤鸟笛,喊来了一只小鸟。
这只小鸟很像一只乌鸦,还是一只圆滚滚的乌鸦。乌鸦送桃花?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叫球球,很高兴为您送信。”乌鸦忽的开口,惊了云祈灵一下。
“怎么是你——啊,我是问,圆通呢?”云祈灵生怕伤了这只小乌鸦的心。
“圆通不能来。太微山凡是能化成人形的妖精,都不能跑出太微山的范围外,当然,不排除少数几个修为特别高的妖精。像我这样只是会说话不能化形的,虽然也有一些束缚,但是好歹还是可以到处飞的。以后送信,我这一类的妖精可是主力哦。”
“哦,那,辛苦你们了。”云祈灵想了想,略带遗憾的将桃花给了球球,只希望到时方思不要介意就好。
“那”球球扭捏起来,仿佛一个小黑皮球在乱滚“你能给我个好评吗?这是思思教给我的,不然她就不给我高分。”
“好——”云祈灵点点头,一边想着这小鸟真认真,一边佩服着方思总能玩出各种各样新鲜的花样,简直不像大燕的女子,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到底是哪里来的?。
望江楼上,一位身披白色狐裘的青年正望着云祈灵出神。花树下的女子虽着男装打扮,却瞒不过他这双走南闯北经历无数的眼睛。她一身简练的蓝白书生服,高束马尾,眉目精致如画,却给人疏朗潇洒之感,如月下清风,林间雾岚。像是饱读诗书后慕书中侠客仗剑游历的书生。
“魏兄,魏兄,怎么不喝啊,我们可说好,不许停的,停下的人,可是要加倍的呦。”
那白衣狐裘的青年肤色甚白,眼珠带着些微蓝色,略微有些病态,他不着痕迹的避开那个靠近他的男子,微不可查的皱皱眉,然后立刻挂上得体的微笑“倒不是魏某故意停下,只是看到江边一道风景,甚是美丽,不禁看入了神。”
“咦?是什么美景,这般好看?”
青年迷茫了一瞬却又很快清醒,他神色悠然,却握紧了手中的折扇“有美人兮于江岸,牵马倚树笑折花。”
“哎,美人在哪,在哪?”
“陶公子,在这呢。”白衣青年端过一壶美人娇,馥郁的酒香一下吸引的男子,他一把抱过酒壶痛饮“不错不错,美人当如是,美人当如是啊!”
白衣青年笑着点头,然后朝小厮使了使眼色,两人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