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庙塌了。
村东头,再往东,是一片乱坟岗,除了月初庙会,那儿从没有像是这天一样人头攒动,村民们人挤人,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想穿过层层人头看看塌了的高庙,然而站在最前面一排的人,却没有一个敢迈过脚下那根红线。
瘸腿老头坐在高庙的废墟前,抽着半口烟袋,手里的红绳子,已经将高庙的废墟边缘给围了起来。
周围人呜呜吵吵的声音,让瘸腿老头有点烦,他把半截黑漆漆的烟杆子在石头上敲了敲,激起一层尘土:“看莫子嘛!都回屋睡觉去!”
瘸腿老头平时话不多,村里人怕他,瘸腿老头没家,也不住在高庙中,而是睡在乱坟岗里,除了庙会的几天,平时很少人见过他。
老头一嗓子下去,胆小的村民已经转身回去了,剩下几个胆大的年轻人,伸腿刚想跨过那红线,又被老头一眼瞪了回去。
一整天,不断有人从村里过来看高庙的废墟,可就是没人敢越过那红线一步,好事的问老头过几天的庙会弄不弄了,老头才会不耐烦的朝他们吼:“弄嘛!”
两天之后的庙会,一大早就有人往村东头赶了,瘸腿老头坐在一个小木凳上,身边是一张不知从哪弄来的破旧木桌,上面摆着一叠宣纸,一支血红色的毛笔。
他让大家把上香的东西都放下,挨个来这里画画,画的东西,是桌上压纸的那块石头。
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老头一言不发,把玩着烟袋,时不时的在桌子角上敲打几下,示意提笔的人放笔,下一个。
大部分人,在落笔的一瞬间,老头就已扬起了手中的烟袋,鲜有几人能画上几笔,但也都被老头轰了回去。
“娃子,别怕。”
一位年轻妇女拉着她儿子,走到老头身边,小孩儿五六岁的样子,有些惧生,不敢抬头看老头。
“拿笔,画。”
妇女画了一笔,老头便让她将笔交给了那孩子,男孩儿连笔都捉不稳,歪歪扭扭在宣纸上画了起来。
只消一眼,老头几乎连手里的烟袋都忘了抽,痴痴的望着宣纸上那块儿“石头”,当然,不说是石头,没人知道这孩子画的是什么。
“娃学过画画吗?”
老头抬眼望向妇女,后者憨笑:“村儿里娃,谁学那东西。”
瘸腿老头抓起男孩儿稚嫩的小手,吓的他哆嗦了一下。
看了两眼,老头又问:“娃叫啥?”
“苗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