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出生,男孩儿,七岁之内。”
老头继续说着条件,不少家里是女孩的父母,松了一口气,但脸上的表情瞬间从轻松变成了凝重,开始左右张望,谁家是男孩儿,谁家的娃满足这个要求。
其实村民们心里明白,只有七十五口人的高庙村,是男娃的,只有两家。
张家和苗家。
张家娃小名叫柱子,当爹的有点能耐,年轻时候读过几年书,从镇上回来后,摇身一变成了村长,手里攥着那年头最值钱的东西,粮票。
这东西,可以买粮食,偶尔,可以买命,比如现在。
高庙村人口少,分到的粮票就更少了,现在这个情况,来年的收成保不住,村长手里的粮票,就成了全村人唯一的退路。
没人会和自己的命过不去,所以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苗麒身上。
这个五岁的小男孩儿,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害怕的钻进农妇的怀里,忍不住的发抖。
农妇紧紧抱着孩子,死死咬着嘴唇,一双不大的眼睛,警惕的盯着周围这些“街坊”。
“说起来,这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种。”
人群中不知是谁来了这么一句,马上有人附和:“也是,娃他娘都守了这么多年寡了。”
苗麒他爹,大伙只记得他姓苗,在苗麒怀上之前就死了,有年冬天喝多了赶夜路,摔沟里冻死了。
来年春天,村儿里不知从哪来了个疯子,待了三个月,人刚走,苗麒他娘肚子就鼓起来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街坊们人前不说话,背后不知在女人脊梁骨上戳了多少下。
张村长走到农妇面前,叹口气道:“大妹子,这孩子…”
“谁都别碰我娃!“
农妇红了眼,疯子一样嘶吼着。
“街坊”们凑过来劝她,甚至刚才那个喊“我看谁敢动我家娃”的大哥,也上来给农妇说着什么。
这些劝说,慢慢的演变成抢孩子,农妇使劲晃着肩膀,两只胳膊护住苗麒,一步步往后退,像极了一只护仔的老母鸡。
过来抢孩子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把手往农妇怀里伸,农妇往后退,肥大的棉裤绊倒了腿,一屁股摔在地上,蜡黄的脸蒙上了一层灰。
“别碰我娃!别碰我娃!”
她坐在地上,肩膀被两个大汉牢牢按住,身上破旧的棉袄沾满了泥土,披头散发,眼珠子都红了。
张村长把苗麒拽过来,男孩儿哭的厉害,伸出小手想抓住他娘的衣角,可他的力气太小,被村长一拽就脱手了。
农妇伸着手,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哭的几乎要背过气去。
村长抱起苗麒,走到瘸腿老头面前,把孩子交到他手上。
“您看这孩子…”
瘸腿老头没看他,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农妇,表情复杂。
他冲人群挥挥手:“都回去吧,都回吧!”
大家伙像是松了一口气,扭头就走,村长和几个壮汉,把农妇扛走了。
瘸腿老头擦干苗麒的眼泪,男孩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娘…我要我娘…”
老头眼神暗淡下来,牵起男孩的手自顾自的说:“会再见的,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