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小说。”
怎么变成这样了?
什么时候?
一系列的检查及胃镜过后,消化内科暂且确诊为浅表性胃炎伴轻度糜烂。
虽然听起来很可怕,但医生认为程度较轻,患者也比较年轻,吃一段药,调理饮食是可以痊愈的。
吴欣瑶坚持要住院观察,医生几次推脱床位紧张后,才指了条国际部自费住院的路。
一天2000元的单人病房,李言就这么被推了进去。
穿上病号服,吃过药,喝了粥,输上液,才得以踏实下来仰靠在床头。
李言闭着眼睛,这才说出了来医院后与吴欣瑶说的第一句话。
“我会还你。”
“你是欠揍!”吴欣瑶坐在旁边摇着头骂道,“你让我跟你爸怎么说?就你这样,怎么还敢让你单独住。”
“撑一撑就过去的事。”李言就算睁不开眼睛,也是有力气跟老妈斗嘴的,“有经验的大佬告诉我过,这种情况就是暂时的,熬过去就不会吐了,到时候该吃吃该喝喝。”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吴欣瑶僵笑道,“所以你想从事的职业,就是这种每天都与呕吐做斗争的自虐之旅?我们公司强度最高的研发也比你健康得多。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怎么能允许你再做下去?”
“是意外”
“别嘴硬了,你比谁都知道这可能成为常态。”
“”
吴欣瑶拉着椅子往前凑了凑,柔声道:“你先好好住院,出院直接回家,房子不续租了。”
“别这样。”李言吓得睁眼。
“这也是珊璞的意思。”
李言短暂一滞,便又靠了回去,眼皮又缓缓地落下了。
“哎”吴欣瑶放下手机叹道,“她是知道你情况不好,自己又无能为力,为你考虑才这么跟我说的。”
“我知道。”
“行了,我看你也没劲儿闹了。”吴欣瑶抓来儿子的手轻拍着问道,“现在有什么想跟你妈说的?”
李言仰头一叹:“我承认错误,这次是我偏执了,以为能顶过去的。”
“唉这一圈也算没白兜。”吴欣瑶揉着儿子的手背笑道,“所以,这本到底怎么回事,能跟我交个底么?”
“写不出了,写不出有趣的故事了。”李言呆瞪着眼道,“明明之前只要把台子搭好,自然而然就可以写出来的,但这本我多用力都写不出,最后只能东拼西凑的硬写,写得很恶心。”
他扭过头,吞着口水干笑道:“我现在想想都要吐,这大概就是江郎才尽了吧。”
“谁说的,早呢。”吴欣瑶使劲拍了一下儿子的手,“你才多大?什么都没经历过呢,能写出那么多故事已经是个奇迹了。”
“我以为是实力的”李言微微低下了头,“我以为幻想故事,靠想像力就可以的,我以为长篇小说,靠磨练笔力就可以的。”
“但想像力也不是无源之水啊,都要积累的。”吴欣瑶慢悠悠说道,“你才活了多少年,根本没有储备能写出那么多故事的。我再申明一次,不是不让你写,上了大学也是可以写的,到时候阅历更丰富,思想更成熟,写起来也会顺很多。”
话罢,她探身在儿子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现在也算知道自己的斤两了吧?”
“是吧。”
“对了,那个谁我也联系了,林珊璞的家长,在起航干主编的那个。”吴欣瑶点了点手机道,“他听说后也很着急,让你立刻停止,不然搞不好会出现社会性新闻,导致起航严查未成年作者,很多人都要遭殃。”
“”
“他还说,任何劳动者都值得尊敬,普通的程序员与死撑的作家同样值得尊敬,只是后者更不负责任一些,他见过很多。”
“哈”李言闭着眼睛笑出了声,“林叔叔是这个意思啊。”
“行了,别想太多。”吴欣瑶帮李言提了提被子道,“珊璞也是,人家没有非让你写作人家要求很低的,你活着就成了。你瞅瞅你,连这个都做不到,还要人家叫我过来砸门。”
正说着,楼道里传来了一阵敦实的快跑声。
“1108,1108在哪儿?”
“哦哦,谢谢”
咣!
大门一开。
是满头大汗满脸爆炸的李格非。
手里还拎着不知道从哪儿买的大红礼盒。
四目相对,他一见李言的样子就绷不住了。
“我我我我”
李格非狠狠地低下了头。
攥着礼盒,咬着牙开了口。
“停吧。”
“已经够了,野犬”
“这次,停吧。”
嗡!
李言仿佛听到了一声终场哨。
比赛结束了。
观众散去。
灯光熄灭。
他才突然感觉到
好累啊。
楼道里。
砸门声咣哐不停。
其间还伴着一个暴躁的男声。
“组长你丫开门啊!”
“最近写的什么辣鸡玩意儿!”
“老子大老远过来喷你了。”
“爷要踹了啊!”
“妈的,说踹就踹!”
暴躁青年刚上了两脚,后方的防盗门便开了。
一个胖大叔皱眉探头。
“你谁啊?踹我家门?”
“您家啊,不好意思大哥”青年连忙回身点头哈腰,“这里面住的那个小老弟呢?”
“我哪儿知道。”大叔摇头道,“就是刚刚收到他母亲的消息,说是不续租了。”
“”青年的脸色顿时一沉,而后转向隔壁,想来想去还是按下了门铃,“组嫂在么?组长他咋了?”
很快,一个哭唧唧的声音从门缝里透了出来。
“我我不能说”
“你他妈的!”酱爆瞪眼道,“组长他驾崩了???”
“没没没,是胃炎”
“呼,我操吓得老子。”酱爆这才揉了揉胸口,“人呢?”
“不能说”
“组嫂你犯病是不是?!”
“真的不能说就这样吧他不是组长了你们也不要找他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这这什么啊,磨磨唧唧也太不燃了吧。”酱爆挠着头,原地嘟囔起来,“组长联系不上,你也不说,教练也不回我”
他说着说着,突然面色一狠,扭头便朝着李言家门口吐了口吐沫。
“呸!娘的,怂逼”
接着,他又晃了晃头,活动起五指。
“喂,组嫂。”
“你已经放弃了对吧?”
没有回话。
“组长也已经放弃了是么?”酱爆低着头静静地摇着。
没有回话。
“连教练都放弃了?”
依然没有声音。
“嘿。”酱爆咧嘴笑出了声。
“没关系的。”
“我还在。”
“全交给我吧!”
“最漆黑无光的时候。”
“能看到的就只有火了。”
“你等等!”胖大叔突然跑过来,指着门口的吐沫道,“你给我擦干净。”
酱爆一滞,赶紧弯腰俯身:“对不住大哥这就擦”
“我算听出来了,你也是个写书的吧?”
“嗯嗯嗯。”
“写书就写书,别魔怔啊。”
“嗯嗯”
待胖大叔进屋,酱爆才又呸了一声。
“辣鸡这么帅逼的对白都不懂。”
正当他与要林珊璞道别的时候,却清晰地看到门缝底下探出了一张信纸。
“嗯?”酱爆低头拾起,当场拍腿,“好!”
收好了信纸,他又问道:“组嫂不去么?”
“不了我不方便而且都是我的错”
“哦。”
“对了。”
“嗯?”
“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强行支持野犬,反而是在伤害他?”
“没有。”
“那我换个问题,你从不怀疑自己是否太过自私么?”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酱爆难以理解地说道,“我他娘的就是自私。”
“那我把这张纸给你,也是自私了?”
“千真万确。”酱爆拍了拍兜笑道,“你不仅自私,还胆小,我瞧不起你,组嫂。”
“”
“走了!”
酱爆扬长而去。
只留下林珊璞一个人,呆靠在门前。
自私还胆小。
哪有这样的星星啊。
还真是个坏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