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应该管控的是粮食,盐铁等事关国计民生的产业。行销这些产业的商人都是哄抬物价的高手,这些人才是朝廷真正需要警惕的。
这些商人丰年大肆压价收购粮食,青黄不接之时又囤积居奇,压榨百姓的血肉以自肥。
百姓夏秋两税,除了粮税之外,其他杂税是需要铜钱缴纳,为了有足够缴纳杂税的铜钱,百姓只能贱卖自己不多的粮食。”
周忱暗暗吃惊,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太子竟然对底层情况如此了解,以他周忱来说也是这些年在郎属蹉跎,才慢慢领悟那些坑民的套路。
这其中官商勾结,沆瀣一气之事比比皆是。这里面有太多的利益可言,一旦捅破就是得罪整个天下的食利阶层。
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洞若烛火,早已知道乡村之内的弊端。
周忱忍不住问道:“殿下可有解决知道?”
朱瞻基看了周忱一眼,有些犹豫不决,毕竟眼前之人也是士绅中的一员,与唐三任这样的野路子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周忱看出了朱瞻基的犹豫,拱手说道:“殿下若有解决之道,臣愿效犬马之劳,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恂如先生,比粉身碎骨还要可怕,若是开始实施新政,你将会成为全天下读书人的敌人,一旦新政失败你将面临的是史笔下的遗臭万年。”
“殿下放心,臣连死都不怕,还会怕区区名声吗?”
朱瞻基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孤的新政就是打破宗族,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
短短十几个字如晴天霹雳一般灌入周忱的脑海中,震的他身体不自主的颤抖。
难怪太子殿下会犹豫,这是翻天的大事,一旦实行一着不慎就会狼烟四起,天下易主。
看样子这新政在太子殿下的脑海里已经成型了许久,短短十几个字代表三块最硬的骨头,首当其冲的就是宗族。
华夏子民为了报团取暖,长久以来自然演化成了宗族社会,以宗族聚落为村。一个村子很少有外姓之人,就是有外姓之人家,多半也是大姓的姻亲。不然很难在村子里站稳脚跟,有时候官府的指令不一定有族长的一句话好使。
村落之间的争水械斗,就是宗族斗争的一种表现形式。一旦遇到危险整个宗族都会缩进坞堡,就是官兵来了都敢对抗。
大明的赋税制度分为赋税和徭役,税就是粮税,朝廷规定三十税一,收的并不多。可是税之外还有赋,也就是丁口税或者称为口赋。这是按照人头收的,俗称人头税。
老百姓为了逃避沉重的口赋,甚至不敢给孩子上户帖。没有户帖就只能是隐户,或者说是贱民。
只能从事不要求身份的低贱行业,或者卖身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
最后一条,也是最难的一条,这等于是在天下所有士绅的身上割肉,天下士绅必然群起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