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身体体质过于纤弱,好不容易活蹦乱跳了几天,一.夜冷风就把我吹回到病榻上去了。自来到异世,我就与病榻结下了不解之缘,这着实令本姑娘郁闷。
隔着帐子,老大夫坐在雕花红木凳子上,搁了一张帕子在我的腕上,就着帕子为我把脉。
接着徐如漪带着大夫去写药方。
前世为了追随沈晗渐行渐远的脚步,我毅然决然地跳进了医科这个大坑,一入医门深似海,从此本草是良人。
大学三年,最让我值得骄傲的不是拿到了众学子歆羡不已的高额奖学金,而是翻烂了一本《本草纲目》。
那本《本草纲目》是沈晗送我的生日礼物。
身为医者,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身负医术却无法拯救自身病症,好比现在我身若浮云,心如飞絮地躺在这里,如同砧上鱼俎。
辛夷三克,紫苏叶六克,水煎服,一日二次。
前世知晓的简易药方浮现在脑中。
不知大夫会给我开什么方子,困意袭来,闭眼沉沉睡去。
当我睁眼悠悠醒来,便望进徐如漪水光潋滟的眸子里。见我醒来,她就端起桌上的药要喂我。我只是患了风寒感冒,有点乏力,但端药碗的力气还是有,“二姐,我可以自己来。”
徐如漪也不坚持,笑着把药碗递给我:“良药苦口,我给你准备好了蜜饯,喝完药就吃一个蜜饯。”说话间,招呼画晴端来盛着蜜饯的盘子。
药味飘来,辛味中带着甘甜,还带有丝丝清凉之气。我浅尝一口,苦涩,微咸,淡辣。
玉竹,白薇为主,些许葱头薄荷,或许还有少量桔梗。
还真是难喝。
我干脆一仰头,闭着眼就把整碗药猛灌了进去。吞咽时,一不小心,呛得剧烈咳嗽。
徐如漪抚着我的背:“喝药也是怎么一个急性子,又没人跟你抢。”
咳嗽平复后,我把一个蜜饯扔进嘴里,嚼着蜜饯,口齿不清地说:“正是因为这药苦所以才要一口气喝下去,不是有句话说的好,长痛不如短痛。”
徐如漪笑笑:“这话倒是说得对。”
吃完蜜饯,嘴犯贱,一不小心就把桃核吐到地上。黑色的核在地上滚了滚,滚到屏风边,几寸远是一只绣着银色云纹的白底黑鞋。
来人看了一眼脚边的桃核,抬头看向躺在榻上的我,眉眼间是春风拂面的微笑:“蘅兮,听说你病了,可曾叫了大夫?”
温润如清云拂月的声音从从容容,来人可不就是徐颢之。
为什么每次你都挑我举止不雅的时候出现,心里有几分懊恼,刚才怎么就做了这么粗俗的事。在他心里,我的形象不知又坏了几分。
我低下头,不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徐如漪见我不答话,淡笑开口说:“早些时候已经叫王大夫来看过了,开了药,怕是这丫头晚上睡觉不老实会踢被子,感染了风寒。”
徐颢之走近几步,“是吗,蘅兮,我记得你小时候从不踢被子,不过要记得按时吃药,这样病才能好得快。”
我深深地看着这张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陌生又熟悉的脸,依旧不说话,点了点头。
徐颢之眉间的微笑越来越淡,竟然有几丝委屈:“怎么,蘅兮还是不肯理二哥吗?”
心里一揪,一句“二哥”在喉咙间翻转了几遍,抿了抿嘴,有点犹豫地开口:“二哥。”
突然发现,原来,叫出口也不是想象中那么难,毕竟,他只是长得酷似沈晗,并不是沈晗。如果让我叫沈晗二哥.......
想及此,心中有什么一直郁结的东西释然了,直视着眼前的人,语气淡淡:“谢二哥关心,我会按时吃药的。”
徐颢之和徐如漪相视一笑,皆是愉悦之色。
“傻丫头,我等你一句二哥等了那么久。”徐颢之走上前,又捏了捏我的脸。这次,我没有躲,笑看着他。虽然我并不知道脸上的笑容有没有显而易见的勉强。
“好了,提心吊胆了好久,就怕你这丫头不认我,还好,有点良心,不枉我以前总带你府玩。”徐颢之说道。
徐如漪笑笑:“是啊,以前你带着这丫头在外面没少闯祸,我还记得那时你们两个因为一根玉簪子,竟然让下人在大街上把兵部侍郎的小儿子打了一顿,最后爹罚你们在房间里静思己过,抄书一百遍,没想到书没抄完,你们又溜出去了,”说到这里,徐如漪笑得花枝乱颤,看了徐颢之一眼,对我道,“这次,你二哥竟然带着你去了醉梦居,把醉梦居弄得一片鸡飞狗跳,爹知道后大怒,要让你二哥在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爹舍不得罚你,可你自小和你二哥要好,说要一起受罚,结果,才跪了一个时辰,爹就心疼地叫着小祖宗把你抱回去,也不得不撤销了对颢之的处罚。”
原来,徐蘅兮和徐颢之小时候感情如此要好,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醉梦居?那是什么地方,不过让徐世行气极,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事后问画晴才知,醉梦居竟然是京城权贵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的一处青.楼,在六年前的一次大火中被烧得片瓦不留,足足有百十人葬身火海,其中有不少是身居高位的官员。
眼前的少年举手投足间都风度翩翩,怎么看也难以将他和那个带着妹妹闯祸闹事的叛逆小子联系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