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昏昏沉沉,似有千钧重,浑身如同浸在水中,飘忽如浮萍,恍惚中仿佛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宋沁,宋沁......”
声音由远及近,由模模糊糊难以辨认变得越来越清晰......
我努力想睁开黏住的上下眼皮,水滴顺着眼缝流入,涩涩地疼,同时,左脚踝无法忽视的钻心疼痛感清晰地提醒着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暑假来临,沈晗的爸爸沈骞默,本市著名企业家赞助福利院进行一次户外夏令营活动,包揽了所有的费用。自然而然,沈晗没有错过这次和我套近乎的机会。
为期七天的夏令营活动始于第一天的登山,不同年龄的孩子分在不同的组,沈晗不费吹灰之力分到和我同一组。
密密的林木葱茏,绿意幽幽,清凉气息抚过四肢百骸,细碎的阳光穿过树缝投在低矮的树丛上,如岁月深海中漏下的点滴最美时光。
所有孩子都欢呼,跑跳,四顾,跟着照顾我们的阿姨,沿着铺满枯枝败叶的蜿蜒山路,向上行进。
我大概就是在这时发现沈晗的往好听说叫健谈,往难听说叫话唠的良好品质。
一路上,他就在我耳边滔滔不绝,从路旁的一棵歪脖树讲到晦涩难懂的周树人,从周树人讲到周口店北京人,从周口店北京人讲到《火影忍者》漩涡鸣人。
尽管我对此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兴趣,态度冷淡,不过,他对自己的独角戏还是颇为满意的,笑嘻嘻地邀请我夏令营后去他家参观他收藏的典藏版漩涡鸣人的海报。
我当时甚至不知道漩涡鸣人是何许人也,更谈不上是他的发烧脑残粉。
对于我见识的盲区我向来奉行守愚藏拙的政策,不过为了堵上他的狂侃不输三姑六婆八大姨的嘴,我决定破例一回,朗声道:“如果你能闭上你的嘴,以后我拿到了他的签名说不定我还可以让你看上一眼。”
沈晗的确闭嘴了,洁白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似在强忍,可抑不住的笑声最后还是溢了出来,泛滥成哈哈大笑。
我不明所以,被他莫名其妙的笑激怒,再也不想和他同行,气呼呼道:“我不想和你说话,你给我走开!”
“好了,不要生气,我不笑了。”说这话,只见他紧抿嘴唇,酒窝欲显不显,眸光晶亮,眼底的笑意却不打折扣。
我顿时光火,气急败坏:“好,你不走,我走!”
说着,我毅然决然掉头往回走,走到队尾去。
虽然不情愿看到队尾刘阿姨那张对象选择性内分泌失调的脸,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宁愿受到冷处理。
话说这位刘阿姨,年方二八,字面意思的二八,一手死死抓住青春期的尾巴,一脚却跨进更年期的广场,偶尔严重超龄少女情怀总是打油诗地教我们唱“你是疯子我是傻子疯疯癫癫到天涯”,不时准大妈提前上任大烧三把火地将我们整治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我对其完全无好感,同样,她对我亦是不疼不痒,能忽视就尽量不把我当空气看,我比空气还多余。
我默默行进,鸟鸣枝头闹,幽林人语声,在我的心里撒下一簇簇淡美娴雅的铃兰花,心寂然,意恬然,世界突然莫名变得美好无比,某人的聒噪果然有拉低全民幸福指数的嫌疑。
欢快来的有点太突然,所以很快悲伤就撞上我的腰。
看到路边那株孤芳自赏高贵冷艳的花时,我不应该动了攀折的邪念的,那样我就不会一脚踩进花旁这个似为我这种采.花贼量身打造的很坑人的大坑,顺带将自己的脚踝扭伤了。
鉴于此花略微邪门,我收起邪念,一瘸一拐地向来时的路走去。
刘阿姨并没有发现我的掉队,一群浩浩荡荡的人早已走远,人语喧闹声渐行渐远。
我喊了几句“等等我”,可是除了林中几句寂寥苍白回音和清脆鸟鸣,没有谁响应我。
忍着脚踝上的剧痛,我疾步走了起来。然而,欲速则不达,脚踝上的剧痛越演越烈,我嘶嘶地抽着冷气,不管不顾地向前追去,脚被树根绊倒好几次。
渐渐,就算屏住呼吸静听,细微的人语声都无法捕捉到,偌大世界似乎只剩我一人,林中幽深绿意不再唯美,而是会将人吞噬的血盆大口,连清脆鸟鸣都分外惊心,透着几分诡异。
林中光线缓缓变弱,凉飕飕的风刮过,万枝乱舞,抬头,乌云蔽日,一声闷雷响起。
而我由于对于这次夏令营活动没有多大热情,准备东西时也是草草收拾了一下,此时救急的雨伞正是漏网之鱼。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林密幽深,树叶挡住不少雨,因为牢记不要再在雨天气在树下避雨的老生常谈,我毫不意外地淋了个心飞扬,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