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和畅,秋意渐染,落叶扑簌。
木樨花的暗香如水中曲折萦回的水草般缠绕在鼻端,沁入心神,连梦境都恍若浸透着香甜。
我微微掀开眼皮,视线有点模糊,只略微看见斜下方一张朦朦胧胧的无限放大的脸,我赶紧撑着树干支起身子并睁开眼,怀里抱着的书哗啦啦的落到地上,与此同时,我的额头咚的一声撞上小世子宇文修茗的额头。
他只蹲在一根纤细的枝条上,被我大力一撞,身体不停的晃悠,树枝不堪重负,吧嗒一声断了。“啊!”他惊恐叫声的尾音与他重摔在地的声响完美重叠,像是一个配合得无懈可击的二重唱。
我揉了揉眼睛,视野更清明了一点,伸了个懒腰,在宇文修茗痛苦的“哎呦哎呦”声中,慢悠悠地从木樨树上小心翼翼地爬下来。
“摔疼屁股了?”我笑问。
他的哎呦声一顿,脸上有绯色,瞪着我:“女孩子家的,一点也不害臊,怎么能说......怎么能说这种......”
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也没说那个词。我提着他的领子,一边扶(其实这个动作应该比较像‘拎’)起他,一边伸手想拍去他衣服上的尘土,笑道:“怎么就说不得了,不就是屁股吗?哪个人没有屁股?你没有吗?”
他一把扯开我提领子的手,躲开我拍灰尘的动作,脸上有恼意:“你才没有屁股呢?”说完,乌黑的眼珠一顿,又惊慌失措地捂上嘴。
我笑意更深。宇文修茗小鬼人小鬼大,因为身在帝王家的缘故,早熟得很,很多事情看得比同龄人更深远,处事虽然骄纵跋扈顽劣不堪,但是一切却心中自有想法,不是暴虎冯河的横冲直撞,关于治国齐家民生疾苦的言论,观点犀利鲜明,凝练老道,隐隐有王者风范,《国论》的授课老师葛夫子对其青眼有加。然而,可能是呆在皇宫和书院的时间太多,加上心智早熟,那些儒家的迂腐观念,他也继承了不少,比他那几个人模狗样的叔叔还要封建。(PS:宇文郗:说我人模狗样真的合适吗?)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小鬼,说出“非礼之言”后,还四处张望了一下,看有没有其他看他出糗的见证人。
见除了几个他带来的贴身侍卫,背对着我们站在十几米外,远在木樨林外,没有其他人,他才释然。
我笑着摇头,捡起地上的书,拍拍灰尘,向林外走去,问道:“找我什么事?葛夫子发现我昨天的策论没写?教丹青的路夫子对我给他画的画像不满意?”
宇文修茗睁着水亮乌黑的眼睛,笑得古怪,摇头。
我略略思索,问道:“不会是颜夫子发现他收藏的那把先帝御赐的古木琴的琴弦被我不小心弄断了吧?”
颜夫子是个音痴,对那把据说是“四大古琴”的“天听”十分珍视,甚至供起来放在书房里,但却从来不弹。他觉得自己技艺不够精湛,弹“天听”是对它的亵渎,在我看来,简直迂腐到马里亚纳海沟。
宇文修茗抿着小嘴,摇了摇头,眼中露出有点兴味的笑意。
我大声惊呼:“难道是教骑射的赵将军发现了他的汗血宝马拉肚子的真相?”我在那匹踢我一脚的倔马的粮草里下了巨量的巴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