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槐对赵新的解释不以为然,心说自古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你一个连头发胡须都不留的家伙也好意思说是汉人?!他不打算再和赵新讨论大黄的问题,于是又问道:“这船都是铁做的?”
赵新没想到对方又开始跑题了,于是点点头。
“荒唐!铁如何能浮行水上,尔等定是用了邪术。”
“陈大人,这是科学。这船上不光有铁,还有钢。”
陈新槐一指头顶亮着的顶灯,问道:“此为何物?”
“电灯。”
“荒谬!雷电乃天力,人怎能随便用?”
“那您以为是什么?里面藏了根蜡烛?”赵新面对这么一个宁顽不化的老头,彻底没脾气了。
一番东拉西扯的话题聊过后,陈新槐越发确定对面这个家伙就是个妖人,于是开口谈起了正题。
“奉抚台大人令,本官特来查问,尔等为何还不走?当初你们说过三天就离开。”
“出了点意外。我们还得等上七八天再走。有什么问题吗?”
陈新槐抽了几口水烟才缓缓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子之力有如神力,皇上英明,值逢盛世,他老人家的仁慈遍及四海,即便天下河湖之水加在一起,也不如皇上的恩泽之万一。我看你一表人才,为什么要兴兵作乱呢?”
赵新有些哭笑不得,陈新槐憋了半天居然说这些废话,这是打算劝降?只听对方又继续道:“尔等不过侥幸胜了一场,可你要知道,我大清天下兵勇何止百万,在皇上眼里,尔等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赵新好奇的看着这个老态龙钟的官僚,不明白对方究竟是哪来的自信。
“这么大的铁船。”陈新槐又开口了。“你们靠什么来驱使?船帆吗?”
“嗯。是靠油和火,还有水。”赵新突然觉得挺有意思的,逗逗这老头吧。
“哦?”陈新槐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是找到了赵新滞留的答案。“你们船上的火是不是灭了?油是不是漏了?”
“陈大人,我这条船呢,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宝贝。百里之内,大到一艘船,小到一个人,都无所遁形;也不惧什么逆风或是潮汐,就好比你们引以为傲的虎门炮台吧,五炮我就能炸平。至于广州城墙,两炮就能炸开。”
陈新槐的脸色变得惨白,他将水烟袋交给跟班。似乎是因为紧张过度,浑身就像是触电一样的哆嗦了一下,探身问道:“就是船舷边上盖着布的那些?”
赵新笑着道:“只要挨上,什么都挡不住,都得变成碎片。”
此时陈新槐的跟班把水烟袋从自己嘴里拿开,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烟袋杆,然后又递到了陈老头的嘴里。叼上了烟袋,陈老头又装出了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他端详着赵新身上的船长服,突然道:“这衣服料子不错啊。多少钱一尺?”
啊?赵新一下就愣住了,心说这老头也太不靠谱了!
那把总见赵新不明白,于是开口道:“我家大人为了尔等的事,来回奔波。尔等便应孝敬我家大人几匹布料,聊表心意,这个规矩都不懂吗?!”
赵新心说我懂你个锤子啊!公然索贿都索到他头上了。行了,逗闷子时间该结束了。
“陈大人,你回去告诉让你来的人,我这里有些事没办,需要再等十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要是觉得能用武力赶我走,不妨就试试,到时候在西洋人面前丢了面子,可别怪我今天没提醒你们!把我惹急了,我先把虎门炮台给端了!”赵新说完,便端起了茶杯。
“你!不可理喻!走!”陈新槐气的胡子都抖起来了,他将水烟袋墩在桌案上,一甩袖子,带着那把总起身离开。与此同时,那跟班独自在哪儿收拾起烟袋、烟叶、纸媒子来了。
在距离雷神号不远的一艘三板艇上,孙士毅躲在船篷里,举着个千里镜观察着雷神号,嘴巴张的老大。他没想到这船居然如此之大,顶得上好几条乌艚船的长度了。
这要像传闻说的那样是条大铁船的话,惠州水师来多少条战船也不够使啊!没想到赵逆不光是枪炮犀利,连船也是如此的庞然巨物。
他转头对船夫问道:“这船开动的时候,你们见过吗?”
那船夫摇了摇头道:“老爷,要不是您给的银子多,我们哪儿敢来啊!听说这船刚到时,声势惊人,动静之间仿若奔雷,那些夷鬼的船全都被吓跑了。光是听上去就吓死人了。”
船夫说罢,又指着远处雷神号船头垂下的那根粗大的锚链,对孙士毅道:“老爷,您看看那铁链,比小人的腰还要粗。这些夷人可真有钱,而且还法力无边。”
“哦?”孙士毅好奇的问道:“法力无边?”
“可不是,若是没有法力,这么大的铁船如何能漂浮在水上?”
孙士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中突然一动。当年王伦造反之时,他在广西任布政使,后来也听说过一些剿灭王伦时的破邪法之事。
话说乾隆三十九年清水教王伦起义时,王伦为了应对清军大炮的轰击,就拉了一群赤身裸体的女子到阵前,这让从未见识过如此诡异阵法的清军大惊,一时不知道怎么抵抗。时任大学士舒赫德眼看冷兵器不行,便拉上大炮准备轰击。后来有人出了个高招,八旗每人拔一根毛,跟炮弹一起发射,王伦叛军登时大乱。
他正出神琢磨的时候,只听手下人道:“老爷,海防衙门的船走了。”
孙士毅举着千里镜又看了一会儿,他决定回广州后也找几个道士和尚问问,看看有何破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