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岱森保看到北海军后面又跑上来几百人,心知自己剩下的两千五百人也只能是盘菜。无奈之下,他只能先将马队撤回到第一道壕沟西侧,同时派人向明亮报告情况,等待下一步指示。
而派出去袭扰的镶白旗护军参领硕云保和护军参领万廷也是被打的抱头鼠窜。这两队人马虽然凭借密林掩护给北海军造成了一定困扰,可密集的机枪弹雨并不是一定要打中人才能造成杀伤;子弹打中树木、石头引发的木屑和跳弹伤害有时比子弹直接命中人体更可怕。
宁古塔大营里,明亮陆续接到了前方传来的战报:“禀大帅!贼队不过五六千名,所恃者连发火枪猛烈,固结死党,无论如何攻击,致死不退。”
明亮和左右商议后,决定调整部署,命岱森保所部转移到大营西北面的花兰河北岸布防,硕云保和万廷所部退回大营南面的村落布防。
回到花兰河北岸第一道壕沟西侧的五千骑兵排出了半径三公里的庞大阵营,他们在等待机会,一旦北海军行军各部之间出现脱节,就是他们进攻的最佳时机。
在清军大营东侧的第二道战壕里,上万名手持火枪的清军正在严阵以待。这里面除了一千多来自伊犁的旗营火枪兵用的是燧发枪,其余绝大多数清军仍使用火绳枪。
后世常有人说,清朝的皇帝自己用世界上最先进的火枪打猎,但是却不给满汉兵丁装备。
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很多人把制式武器和工艺品混为一谈了。
清代早期军队的制式鸟枪的确是传自明军,但是自康熙和雍正征讨准噶尔以后,清军制式火枪的主要是仿制准噶尔的“赞巴拉火枪”,也就是回回枪,有大小之分。
大的是架在马鞍形基座上的“回炮”,小的就是“回部套花枪”。
准噶尔卫特拉各部的火枪来源,经过某些早期观点的反复强调,使人误以为都是来自俄国人支援。历史上沙俄在16~17世纪向亚洲内陆扩张时,处于自身利益考虑,是严禁向哈萨克、卫特拉、喀尔喀蒙古各部输出火器的,甚至在1620年和1694年两次颁布了禁止向蒙古输出火器的禁令。
沙俄的燧发火枪只有作为礼品馈赠时才准许出口,数量很少。当然零星走私也存在,但规模并不大。与康熙作战时,准噶尔的火器部队人数高达8000~,光凭走私肯定无法组建这么庞大的火枪军团。
事实上,准噶尔当时最大的火枪来源,是中亚***国家,而源头则是奥斯曼帝国。别看不起火绳枪,奥斯曼人凭借这种轻便、适合骑兵战术的“赞巴拉火枪”,和沙俄前后打了四次“俄土战争”。
根据雍正时期岳钟琪的奏折内容得知,清军仿制的“回部套花枪”有效射程270步(83~96米),最大射程500~600步(150~185米);而同一时期燧发枪的有效射程也不过是100码--91米。(千万别拿射击比赛用的燧发枪射程来抬杠,那和大规模制式装备的根本不一样。)
雍正一朝,满清的西安将军府衙门一共造了4800杆,到了乾隆五十一年,武备院的“赞巴拉大火枪”库存数量高达一万杆。
再考虑到18世纪燧发枪的哑火率明显比火绳枪要高,试问你要是皇帝,你选哪个?
宁古塔大营的清军布设的壕沟防御一共有三道,明亮为了让兵将在转移时不至于耗费大量体力,便将每道战壕之间的距离设定为两百步,就这有人还嫌距离太远。
到了下午,在获悉北海军在宁古塔西南十里外的村庄驻扎后,明亮决定发动夜袭。
八旗部队可不是关内绿营,依托于良好的伙食和大量肉食,八旗部队完全不存在夜盲症,这要是换成苦哈哈的绿营,晚上全都得变成睁眼瞎。
为了这次夜袭,清军也是煞费苦心。某位殷姓赞画出了个让众将“眼前一亮”的主意,明亮居然也觉得很有创意。
这个主意就是组成一支两千人的“棉被军”......
将两床棉被用水打湿,然后糊上一层厚厚的黑灰色泥浆,用火烘干后在棉被后面钉上木框支架,后面由四个士兵托举前行。殷赞画认为这样做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御北海军的火枪,又可以对偷袭部队予以遮蔽。
大帅一声令下,黄昏时分的瑚尔哈河岸边很快就变得十分喧闹,一大群民夫赶着车、挑着担,带着一床又一床的棉被来了。
河道上的雅克萨战船里,正在吃晚饭的水手们听到动静,便都跑到甲板上看西洋景。心说这都大敌当前了,这帮家伙怎么还有心情洗被子啊?也忒没心没肺了!
等看了一会水手们这才发现,好好的一床床被子,民夫们直接就给扔河里吸饱了水,然后捞上来摊在岸上就开始一锹一锹的晚上面泼河泥,让一众水手看的是面面相觑,连晚饭都忘了吃。
夜间偷袭的部队还是由镶白旗护军参领硕云保和护军参领万廷带领,除了两千棉被军外,又给他们调了三千人,组成了一支五千人的夜袭部队。
明亮的意图是一旦偷袭部队开始动手,在花兰河北岸的五千骑兵部队将趁势出击,以求对北海军造成重大打击。
成败在此一举了!偷袭得手,明天一切都好说;要是失败......麻蛋!不能失败啊!
清军搞夜间偷袭那都是老手了,打金川、打缅甸、打准噶尔,偷袭战术屡试不爽。发起攻击的时间就定在次日丑末寅初之时,正是夜间守卫最松懈的时候。
子时埋锅造饭,吃饱喝足,检查武器。明亮给偷袭部队的赏格也开出来了,每杀一个北海军,赏银五十两;缴获一支连发火枪,赏银八十两;若是能缴获那种突突连发的火枪,赏银二百两。
他估算北海军这次撑死了也就是七、八千人,就算全干掉,也不过才四十万两人头赏,算上武器缴获,全加一起也不过三五百万,实在太划算了。
丑初时分,五千人的夜袭部队悄悄出动了;岱森保的骑兵部队也马裹蹄、口衔枚的进入出发位置等候。
两千棉布军在前面举着五百个糊满泥的棉布伪装走在前面,在他们身后是一千五百火枪兵、一千弓箭兵、抬着回炮和二将军炮的炮兵。
等到进入战场发起突袭时,弓箭兵都得蹲着前进,而火枪兵则是站着尾随。
前进时,各行棉被伪装之间留有空隙,用于打放火枪和弓箭;若是从正面看去,黑漆漆的夜幕中,每行最前面的棉被伪装将后面一溜人遮挡的严严实实。
这个时期八旗部队的军纪很好,各部行进中除了脚步声,没有人说话。
等他们离北海军驻地还有二里地时便停下休整,等前方负责侦察的前锋营哨探回报后,了解到除了村子外的岗哨还在游动,村子内的北海军都睡了。
护军参领硕云保听了大喜,他让兵将们原地休息了一炷香的工夫,便传令各队继续前进。
此时清军中谁也没有发现,就在黑漆漆的夜空中,几架只有巴掌大的无人机正从他们头上飘向村子......
花兰河北岸的清军马队出发位置上,很多战马的耳朵都立了起来,有些不安的晃动着脑袋。
正在帐篷里的岱森保听到外面动静,对手戈什哈问道:“怎么回事?去看看。”
那戈什哈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禀报道:“大人,外面天上像是有一群马蜂似的,嗡嗡的响个不停。”
“马蜂?”岱森保和几名将官走出帐篷,抬头看天。
月黑之夜,天空中除了星星什么都看不见,突然,一个武将指着空中一处道:“大人,快看!”
众人死死盯着那武将手指所在,终于看见似乎是在头顶十数丈的位置,有个极微弱的红点在一闪一闪的。
这是什么?!岱森保和一众武将大惊。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只见那红点似乎又升高了不少,越发晦涩难辨,随后就向东南方向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