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附着拘灵的刀背重重敲中小巷墙壁上的人影子,如同烙铁落于皮肉,灼烧一股股焦烟。
独自回衙门去送无常簿的不良人颤抖着凸出影壁,刚想张嘴痛嘶,一柄雪亮的小太刀搭上脖颈,将声音逼回了喉咙。
他眼前是一个高瘦的白衣人,头戴幞头,用黑布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
“你要作甚?我是不良人,杀朝廷衙役者,可不奏旨而斩”
“闭嘴。”
陈酒伸出另一只手,探入对方怀里,上上下下摸索着。
不良人脸庞一下子变得惨白,咬紧嘴唇,闭上眼睛,一幅任人宰割任君采撷的认命模样。
但下一刻,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抽离衣衫,掌心多出了一本纸薄。
“我问,你答。”
换了装束、遮了短寸的陈酒握着恒纲丸,沙哑着嗓子开口,
“这本簿上,收录了怪异几何?”
“八、八十余件”
“其中作乱的命案凶犯几何?”
“三十有二。”
“你们破了多少?”
“阎帅破了六件”
“没了?”
“没了。”
那不良人哭丧着脸,
“侠士,哦不,大侠,不良人是吏,就连我们阎帅都没品级,见着了穿绿袍子的也得行礼。长安城里有一万多个官,他们那些食民之膏脂的贵人都没人愿意管,凭什么让我们这些混饭的小吏去卖命?我上有老下有小,就我一个男丁,若是死了,家里人少不得让浮浪子欺负”
“够了。”
陈酒皱着眉头,掂了掂纸簿,
“这东西,放你们手里白瞎,送我吧。”
说完,刀锋一紧。
“送,送。”
不良人连声答应,“大侠欲行义事,不良人岂有妨碍之理?”
“客气。”
陈酒笑了笑,短刀在手心一旋,刀柄磕向对方的后颈。
不良人身躯一瘫软,昏厥过去。
陈酒扯过旁边废弃大车上的落灰油布,往他身上一盖,扭头离开了逼仄的胡同。
一边迈步,一边翻看。
“修政坊有一老人,白衣,两牙出吻外,口大如簸箕。攫食幼童,又啖食其五脏”
“天宝十二年秋,庆州贡异虫,名曰旁不肯,可育五谷,称祥瑞,豢养宫中。又生数十红壳小虫,破笼逃之,至城外秋田,害稼殆尽。后投于井,不知所向”
“天宝十三年正月一日,修政坊有异人,化虎食人。其人好著紫葛衣足无踵,有五指”
天宝,好个物华天宝。
“盛世?呵呵。”
一小片雪花飘落在纸页上,旋即融化,微微晕开了墨色。
陈酒一抬头,
细盐粒子般的细雪落地便融,被洇湿了衣衫的行人急忙往两侧屋檐下避去,终究是檐少人众,熙攘长街一时混乱不堪。
“得先找个住所。”
“庙不大,包吃住,也不需要你多干什么,平常帮老朽我扫扫屋子,擦擦香案,除除杂草,修修屋顶,漆漆泥塑,清闲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