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酒使劲揉了揉脸,沉默片刻,重重吐出一口气:
“这挂,开得也太大了。”
四十九席能够操控炁,也就是说,理论上只要有足够的原料,有对应的样本分析,苦舟便具备能力量产一切超凡。
不论是移山填海的高位加持,绝地天通的传说技能,抑或者是像逆生种子这般“千年一降”的神话物,对于苦舟而言,都只不过是流水线上的产。
超凡打印机?
陈酒脑中一下子冒出个词,某种意义上说,比喻得相当贴切了。
这样也就解释了,购买栏中千奇百怪的货的来历源头。
二十世纪某个时代,美元的价值曾直接与黄金挂钩,一美元约等于一克黄金,被称为“金本位”。如此看来,苦舟点数的原理其实相似,以“炁”为基础,或许应该称作炁本位?
“我猜一猜。”
陈酒开口说:“摆渡人的使命之一,是不是掠夺诸天万界的炁?”
“掠夺只是方法,并非目的。”
君年轻笑了两声,也没再继续讲下去。
陈酒再进一步:
“失去炁,位面会变成什么样?”
“会变成”君年跺了跺脚,“这样。”
“你有个技能叫阴阳,”君年继续说,“那么你在这里,可曾看到过半只鬼怪?可曾碰见过半头妖精?可曾遇上任何有超凡本事的本土人士?除了暂居的摆渡人,这里是没有炁的,是个寸草不生的超凡荒漠位面。”
一辆跑车超速碾过路面,轮胎打滑声格外刺耳。陈酒向大排档外投去目光,层叠楼房上镶嵌着或明或暗的窗口,霓虹灯牌被车水马龙的人间烟火气蒸成了一团团迷蒙的光晕。
平凡又鲜活。
很难想象,一个又一个摆渡人们就潜藏在这种生活里,好似平静水面下的鲨群。
“苦舟规定,本世界中,摆渡人严禁私斗,严禁以任何形式恶意干扰日常生活。”
陈酒轻轻叩击桌面,
“明明拥有凌驾于位面之上的超凡力量,却不用这份力量来作威作福呵,定规矩的人莫非是尊菩萨么?”
“觉得不合理,是因为你了解得太少。”君年耸耸肩,“这条规矩是苦舟建立之初,最早一批四十九席定下来的。本位面内一切摆渡人之间的纠纷案件,全由审判庭的秋官一脉负责。相信我,没人会愿意和那些实心铁疙瘩打交道的。”
陈酒揉了揉额头。苦舟的世界又向他揭开了一角,虽然信息又杂又乱,但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该问还是得问。
“我打听个别的。摆渡人的补子”
话音未落,君年的脸色骤然一变,手里的细铁签子直接被捏成了麻花。
嘈杂的大排挡里,君年侧着耳朵,似乎在听什么,脸上越来越阴沉,最后重重一拍桌子。
“星罗馆好一个星罗馆!”
满桌杯盘齐齐一跳,幸好陈酒提前拿起了杯子,茶水才没洒在裤子上。
“有些急事。”
君年一推卓沿起立,塑料椅哗啦一声向后移开。
“其实我这次找你,是来做预审的。审判庭时不时会关注一批前景有望的低阶摆渡人,审查之后签署件,跟进培养,你在这一期的名单上但以你目前的心态,估计心理审核那一关过不了,我先划掉你名字,以后有机会。”
说完,君年匆匆离去,靴子刚踩中一片小水洼,身形便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只留下潋滟的波纹,缓缓归于平滑。
“”
陈酒又独坐了二十多分钟,离座去埋单。
拿出手机,支付宝付款,这时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新闻。
等发票的过程中,陈酒揣着打发时间的想法随手点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加粗标题:
奎屯市一化工厂发生剧烈爆炸!事故正在处理调查。
紧跟下面的是一张照片,
升燃的火光染红了半面夜幕,人群拥堵骚乱,君年那张脸庞被挤在不起眼的左下角,半明半暗。
两个月一闪而逝。
砺石和刀锋之间迸出刺耳又单调的声音,泥浆顺刃口成串滚落。
城乡结合部的僻静小院,陈酒坐在门槛上,踩着水罐,低头打磨着兵器。
五尺长刀修狭如禾苗,通体不带任何赘余装饰,刀脊上的鲜红纹络纠缠如蛇,水花一泼上去,就凝结成了薄薄的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