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墉城,买马并非难事,在城北,就有一处马市。
唐镖头久经镖事,对于如何相一匹马的好坏,其实也算半个行家。
但他并没有直接带张大虾前往马市,而是通过牙行介绍,随着前往马市挑选。
为此,唐镖头还特地解释道:“马匹买卖不同于普通的买卖,有自己的规矩。如果不找牙行,确实能省一些钱,但这样无疑得罪了所有牙行,保不齐会对你使些手段。这些人吃了一辈子牙行饭,如果真想给你使绊子,还真不好防。”
张大虾点点头,表示理解。
牙行的牙子,唐镖头称之为黄三爷,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他的手里捏着一对铁核桃把玩着,跟唐镖头相互打过招呼之后,也不多聊,带着镖局三人,直奔马市。
来到马市后,却并不像张大虾想象的,到处闹哄哄,马屎马尿一堆。这里除了偶尔有一些马匹的蹄子声和低鸣声,买卖双方的声音都压得低低,没人吆喝喧闹。
“张公子可以随便看看,有看中的,尽可跟我说。”黄三爷说道,又叮嘱了一句,“不过,千万不可与人发生争吵。”
“好。”张大虾点点头。
对于马的好坏,张大虾自然不懂,不过并不妨碍他好好逛逛马市。
要知道,在前世,他可很少有机会能见过这么多的马。曾有卖艺人来到村里,牵了两匹马,瘦骨嶙峋的,就这样的,骑三圈下来也要收你十块钱。
那时候,家里的收入极少,但张父还是给两个孩子,一人骑了三圈,乐得两个孩子在马上直拍手。
张大虾忽而鼻子一酸。
有些情绪,来得如此突然,山洪一样,把心防一下子给冲开。
张大虾背过身,偷偷抹了抹泪,对几人说道:“我自己随便看看。买卖之事,唐镖头尽可自行决定。”
“好。”唐镖头肃然拱手。
张大虾离了三人,自行在马市中慢慢逛着。
这里马匹众多,高矮不一,毛色各异。卖马人的穿着打扮也各自不同,张大虾虽然认不出是哪里人士,但也看出有些是草原人打扮。
逛了会儿,一圈将尽,张大虾算过足了眼瘾,正欲寻找唐镖头三人集合,看看他们收获如何,却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嘶鸣。
张大虾不由闻声望去,只见离他十几步之外,一匹与他身高差不多的马,站在那里前后踱步,不安地甩着头。
按照身形、毛发来看,这匹黑色的马应该是一匹马驹,在旁边的几匹成年壮马中间,显得矮了半截。
但张大虾注意的却不是他的身形,而是眼神。这匹马驹有一双黑宝石一样的双眼,四处张望,惶惑不安。它的马蹄子不安地刨着地,头部不耐烦地左右晃动。
不安,又烦躁。
马的主人是个穿着邋遢的汉子,身形壮硕,一脸横肉。眼见小马驹不安地用蹄子踩着地,汉子的神情比那匹马驹更不耐烦。
汉子手执一条马鞭,不客气地甩在小马驹的身上,啪啪作响。同时牵着马驹鼻子的缰绳,又狠狠拽了一下。
小马驹两边吃痛,一声哀鸣,鼻子里直喷气。
“给我闭嘴!”
汉子抬起鞭子,在小马驹恐惧的眼神中,又要甩在它身上。
“慢着!”
张大虾上前一步,说道。
那汉子一见有人阻止,脸色颇为不好,打量了一下张大虾,问道:“何事?”
“马怎么卖?”张大虾直接问。
一听到是买马的,汉子脸色好转了些许,炫耀地说道:“看中哪一匹,随便挑。这些都是正宗的巴河骏马,骨架大,胸廓长,腰背平,四肢强健,还都十分听话!别说在天墉城,就算是在整个墉州,正宗的巴河骏马,也不多见。你看,就比如说这一匹白色龙马,毛色亮……”
张大虾听着汉子在那边自卖自夸,微笑着也不打断。却听汉子将自己的十来匹马几乎介绍了个遍,唯独那一匹黑色小马驹,避过不谈。
张大虾待他说完,方才不经意地问道:“那这匹小马呢?”
“哼,顽马!”汉子不屑道,“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巴河马,怕是什么野种。”
“我想要这匹,不知怎么卖?”张大虾问。
“你要这匹?”汉子脸色变了变,不满道,“公子怕不是来消遣我?”
“岂敢。”
张大虾解释道:“实不相瞒,这匹小马,倒是与以前我养过的一匹,有些相似之处,故而……”
汉子脸色又缓和了许多,道:“原来如此。”
但他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打量着张大虾,突然说道:“想要这匹小马也可以,你从我其他这些马中,随便再挑一匹买了。”
这汉子看着邋遢豪放,骨子里倒是少不了买卖人的奸猾眼光,他看出了张大虾喜欢那小马驹。但这小马顽劣不堪,卖不出巴河骏马的价钱,自己没什么赚头,故而想让张大虾多买一匹。
张大虾也看出了汉子的心思,但他并不生气,笑道:“可以。不过我不懂马,具体的,可以让我的牙人来跟你谈。”
汉子顿时失望了一下,但好歹也是一桩生意,于是面无表情地点头说道:“行吧。”
张大虾抬眼逡巡,在不远处看到了唐镖头他们三人。
那三人也看到了张大虾,瞧见张大虾摆手,便走了过来。
唐镖头和宋镖头,手里已经各牵了一匹高头大马。
“怎么了,少当家,看中哪匹马了?”唐镖头问。